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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167)

作者:吴若离 阅读记录

赵西辞是官家小姐,她夫君也做着官,虽是闲职,到底不一样。

巧善跟着笑,找他请教官宦人家的礼数。

“不要怕,她爽利大方,不是个爱计较的。她做着少奶奶,却更愿意别人叫她名字或者赵姑娘,做事雷厉风行,快意豪迈。”

“嗯,我知道,你的朋友,一定很好。”

又来了,在她眼里,只有少数几个穷凶极恶的才算坏人。这样的心性,不合时宜,但正好他看人总觉得不可靠,时刻担心会使坏。两人凑在一块,彼此照应,她能劝他少些偏见,他也能护她周全。

接连下了三场雨,越来越凉,倒不像初秋

七月的别称

了。

前一日才出城,这晚本该住路上,路过庄稼地时,她叫他停下来看看。他看她起了兴致,就决定入乡借宿。

这里都是平地,房屋四散,走哪都有人家。都是茅草土坯房,他挑了一座看着干净的,说明了来意。

户主是个中年妇人,很是防备,上上下下反覆打量,他干脆闭嘴,让巧善去答。

她看着乖巧无害,总算说动了人,给了一钱银子,换来两餐一宿。

饭是一锅做的,但要分开吃。

她蹲在那堆秸秆前看过,随意点了几株数豆荚,回头告诉他:“这里的收成还不错。”

“嗯,两地离得远,那边缺雨,这边有。你不要担心,才刚拿到的信:那几个县的粮价都只是略涨,已经买了几车捎去定江。只要陈粮糙粮,便宜买便宜卖,方便穷的那些人。有自己人看着,买多少有个定数,不会叫人囤了再去坑人。”

“好,你们办事,我没有不放心的。”她往竹椅上一靠,仰头望着房梁,悠闲地说,“这样的屋子也很好,冬暖夏凉。房前屋后种些菜,想吃什么拔什么,新鲜可口。”

“自在!”

“对!”她坐起来,欢欢喜喜说,“我会种菜,要是外头的日子不好过,我们去乡下也能活。”

“担心我啊?”

她被戳穿了心思,抿着嘴笑,见他一直盯着,想起这里是别人家,怕被看出什么来,便拿了帕子盖住脸,小声说:“心疼你。赵大人是官,他家女婿也是官,你夹在其中,要是束手束脚,处处被为难,就别去做了。赚不到大钱不要紧,小门小户也是福,自自在在比什么都好。”

他领了这份情意,但他不甘心一辈子平庸,只要腿还能动,那就要奋力拚一拚——风吹日晒辛苦刨地,她愿意去做,他可舍不得。

“没事,这些人耀武扬威,把面子看得比命重,只要掐住他的命门,从此服服帖帖,嘴也能闭紧了。”

那是他想做的事,只要他不怕,应付得过来,她也不会多话,点头道:“也好。”

表明了是夫妻,主人家却忌讳着,不叫同处一室,说是这里的规矩,虽有多的空屋子,但那妇人非要把她叫去同睡不可。

听这人的意思,好像他们会做什么狂妄的事玷污她家似的,赵家禾听了有些恼。

两人至今清白,更不会在别人家行房。可是这些话,不好明着说。

不同住就不同住,她睡那间空屋,他只要条长凳即可,一刻不离守在屋外。

那妇人仍旧不放心,半夜三更起身来查看,光看到他在屋外还不放心,非要把屋里的她也叫醒,再三叮嘱。

怕是疯了!

他气得不轻,巧善隔着窗哄:“做饭那会,我跟她说了几句。她家交不起钱,男人和两个儿子都被征去守海防了。一怕风浪大,二怕真有倭寇来犯,这里又赶上七月,她日夜担忧,生怕犯了忌讳会触霉头,才会这样啰嗦。我们本不该来打扰,你多体谅体谅。”

“知道了。你问她了吗,多久征去的?”

“上月。她说这附近家家户户如此,你说的没错,真要打仗了。”

“那我们走快些。”

“好。”

他走到窗边,将手竖着插进窗栅里。她仔细听了会,再把帕子搭在上边,隔着它抓握他的手,压声说:“快睡吧。”

他收回手,乖乖地回去躺着了。

沿途仍是屋多人少,因此多半这些地方也征过了,既然借宿不便,那只兑些吃食就走,仍在车里睡着。

局势不好,也不敢游山玩水了,一路打听,哪条路近,就走哪。

中元百鬼夜奔,他不敢留她在荒郊野外睡觉,提早三日到达康平县,在这待到鬼门闭了再出发。

外头的事,她懂的不多,不会胡乱干涉,总说“也好”。

在这不用住客栈,去的是座小院子。

看院子的人不会说话,见了他很是高兴,急着说了一串的“啊”,拿了银子不肯走,磕三个响头,才舍得牵着驴离开。

这是他做棉布买卖时置下的房舍,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边什么都有。

她很高兴,到处推开看一看,都夸好。

“这算是我们的家吗?”

“算,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记在哑巴名下,但他手里有哑巴签下的契,不怕被侵吞,过几日就去官衙换回来,正经算作“赵业”夫妻的家产。

“好!”

她欢欢喜喜铺床去了。

他们只有彼此,不用为谁烧纸,也无祖可祭。两人商量好,中元白日去寺里逛逛,夜里再放个河灯。

街上多的是卖纸张、竹篾片的小贩,提早买回来,他做灯架,她来裁剪糊裱。

河灯能祭亡魂,也能为活人祝祷。她不会那些祝词,想到什么写什么,他也写了一只,偏不给她看。

还剩一只,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吉祥话,只写了名字:她的,还有他的,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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