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下人(189)
褚三奶奶忙起身挽留,不敢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保证会替唐家表妹挑门亲事,下月就把她嫁出去,不会留下碍眼。
赵西辞掩嘴笑,意有所指道:“万万使不得!三奶奶可千万别去凑这个热闹,人家什么都说定了,可不能再延误!我看府上还是早些预备贺礼吧。”
这是有了?
太没规矩了!
褚三奶奶暗道:果然一沾这个唐,准没好事。他们混账,凭什么叫我来低声下气认错讨情?以往因他们家吃的亏还少吗,她家这个是亲侄儿,去账上支点银子都要经三盘四问,那唐四挥霍却‘不论多少’。
她越想越气,索性不管了。
赵西辞笑盈盈告辞,褚三奶奶琢磨着要不要亲自去送。
一个正颜厉色的中年仆妇拨开珠帘走出来,站定后,恭而有礼地叫住她。
帘子后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停在那后边,朗声问:“你有什么想做的,只管说。唐家不能少了主心骨。”
赵西辞行了礼,不紧不慢道:“都是爽快人,何必拉锯?我说要走,就是真的要走,他娶不娶二房,我都要走。”
“他一向不着调,从前你做得很好……”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我可以容忍他不爱我,但不能容他害我。”
她放诞不羁,把个爱字挂嘴边,瞬间将住了那位。
输人不能输阵,她趁势说:“挑骡子选成马
我是骡子,干不了马的活,你选错人了。
,迟早要出事,就该趁早纠正过来。”
“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伤娠
落胎
时难过,但没想这么多,因为我还年轻,还有机会。但既然知道了是他们全家合起伙来害我,那九条命也不够玩,我认输。”察觉到身后的人在往前靠,赵西辞后退一步,背贴她们,接着说,“您身份尊贵,有些话,说了是得罪,我不敢当面说出来。但要是逼得我没活路走,背地里我绝对敢做。”
“你要知道,等你跨出这个门,就什么也不是了。”
赵西辞笑答:“不,只要迈出那个门,什么都可以是。”
褚颀平静地提醒:“你一个女人,太倔了不是好事。”
赵西辞收起笑,正色道:“大人,我先是人,再是女人。”
“有人弹劾赵志忠
她爹
在任期间耽于享乐,擅离公所,你怎么看?”
“官场上的事,从来不归女人管。大人不该来问我。”
“再过几年,诰命
这在当时是已婚妇女的最高荣誉
就能请下来……”
威逼利诱轮番上,赵西辞察觉到身边人都在气恼害怕,不想再打机锋,不耐地打断他:“这一趟出行,是坏事,也是好事。我见过人间疾苦,做过比成为木头奶奶更有用的事,这才是我和离的底气。我从来不靠谁,大人身份尊贵,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不过,就算再问我一百次,还是这个答案!”
她从茧里钻出来,是要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哪怕只是短暂的飞腾,也好过在深庭里腐朽地长久。
她的语气坚定,说的话无懈可击。
从玉溆出发,褚家的护卫一路跟着,路上她见了什么,做了什么,自然会有人上报给他。帘子后的人听懂了她的意思,没再出招,沉默片刻后,转身走了。
泥菩萨夫人不管事,褚三奶奶接着管,见家主都败了阵,心服口服,亲自把人送出去。
褚家的宅子占了一条街,家里能跑马车。四人挤在车厢里,才放下帘子,便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一齐笑起来。
婉如抚着胸口后怕:“虽然看不清,但就是吓得我腿软。小姐,你怎么不怕,还敢接连驳他?”
赵西辞正拿帕子擦耳后的汗,顺口说起了玩笑:“怕,怎么不怕,只差没尿裤子了!”
巧善贴着她胳膊大笑,小五也没忍得住。
婉如苦涩一笑,愁道:“常听唐家人提他的丰功伟绩,恐怕他杀过的人,比我们见过的活人还要多。”
“那是我们见的世面太少,以后我们是两不管人士,要多出去走走。”赵西辞仍旧嬉笑,全然没把那位当回事。
“嘘!”巧善指指车帘子,提醒她:还没出褚家呢。
穿过长长的甬道,再往东行一段,才能换回自家的马车出褚家。
刚回去不久,梁武就叫小丫头传话:那位庞统领带了人跟在后边,拉着四辆大马车来了。
银子!
吓不吓人的,都过去了,真金白银总能叫人振奋。
一只只箱子抬进来,姑娘们乐得干不成活,全挤到了院中。
赵西辞懒得进屋换衣裳,靠着桂树看她们数金银,等婉如念完册子,她弯腰抓了一对金锭,抛向站她对面的红衣和青青,大笑道:“都有,赶紧领,领完了先商量晚间吃什么,再商量明儿去银楼打什么首饰。这么好的年纪,都好生打扮起来。”
丫头们高兴坏了,笑着过来领赏,收好了再将剩下的抬去耳房。
褚家名声好,在这落到了实处,办事是真厚道。册子上写着六箱银子还她本钱,再来两箱作利钱。两箱金子贴补她路上花费,另两箱是奖赏:一是救了那么多百姓,二是荐了两百多壮丁投军,还有几员得力干将。再添两箱给她保养身子。
巧善想起那匣假血燕,喜道:“这样更好,自己去挑好的买,黄婶子教过我怎样挑,明儿上街买去。”
“对!”
赵西辞抱抱她,转头要亲婉如。婉如吓得跑远了,她又回头对笑着看热闹的小五说:“你看得出他身手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