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下人(211)
项托,天才级别的人物,可惜死得很早。据说七岁就用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难倒了孔子,并且自己能答得孔子心服口服。
,早几年也时常被先生夸,这才送去城里念书,后来便学坏了。我和大哥比较笨,你说得对,那算命先生必定是预先打听到了什么,才说那些将来如何如何的话。”
他满嘴嫌弃:“小儿神?那项托十岁而亡,他怎么不跟着学一学!”
这刻薄的样子,可太有意思了。
她装没听见,伴着他一块回屋,一路说着慧姐儿的聪慧事。
他听不进去,一口咬定:“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她不用干活,整天闲着,有的是空学那些狗屁。你呢,从早忙到晚,那么辛苦,这才耽误了。这不公道,现下把她叫来,指定样样不如你。我这就叫人去拉……”
“别!上回不是打听过了吗?她有了好归宿,这就够了。互不打扰最好,我只想跟你清清静静过日子,不愿意再和她们有牵扯。”
“也好。你放心,灵姐儿会没事的。家康留在那边,我特意叮嘱过,叫他逢十就去那边逛逛,同村还有你大哥看着。至于这个慧姐儿,她冷眼看着你受苦,不知道要帮把手,可见是个自私冷意的人。这种人走哪都舍不得让自己吃亏,你不用心疼她。”
“好,你费心了。”她望向门外,笑道,“我跟王家的缘分,早在那年就断了。认了大哥小妹,就得连带认上他们,实在不敢回去。倘若看着落魄,他们会避之若浼,立刻驱赶。但凡有一丝体面,他们就会粘上来,敲骨吸髓。可笑那时候居然看不穿,心心念念着要回去……”
“那会你太小了,没有依靠,彷徨不安,只好抓紧那根并不可靠的藤。”
她转回头看他,再笑,心平气和说:“其实黄肚里别的都好,土地肥沃,种什么都能成,结的果一茬接一茬。水也好,鲤鱼草鱼,不管是江里的,还是塘里的,条条鲜美。邻里也和善,周婶婶家屋后有丛蓬藟
三月泡
,摘下来有一碗,她总舍得留一半给我。跟着去打鱼,阿保哥会帮我摘铃铛果……”
打鱼和这个名字,可不是头回出现。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她说跟着去打鱼,风都是甜的,是因为这个铃铛果,还是因为这个人?
“他家打鱼,怎么叫你跟着去?”
“他奶奶病着,家里要人照看,他娘不得空。小地方,没有大船,容易翻,他爹另有一条船,一个人撒网容易出事,还得有人看着。再有,鱼活蹦乱跳,捡鱼的时候务必要小心,拿竹筛盖住才不会跑。有一回网到了大鱼,金灿灿的,又肥又美。我力气太小,又笨拙,没罩得住,它就飞走了。”她遗憾地摇头,感慨道,“后来再没见过那么好的鱼了。”
是啊,太小了。他吃醋吃昏了头,忘了那时的她,躺下来只有山羊大。
他失笑道:“那是鱼仙,放她回去,才能保那一方水土平安。”
她用力点头,不再说闲话,翻开账簿和他细说。午后一块去自在馆,他干脆放手不管了,叫她代他跟赵西辞对账,正好他能腾出空,抓紧去外头办事。
天越来越冷,小夫妻的心却越来越火热,天天黏在一起你侬我侬,做什么都要挤在一起。
他说腊月正月都不会再出远门,她得了这个大好消息,当下安排起置办年货。
据他说,家安他们也在过来的路上,到时候一大家子过年,要预备的东西可多了。
忙不过来,就得找帮手。
她不想买人,也不想打扰小五,先自己做着。他愿意陪她干活,但不愿意看她干,去赌坊附近转悠,很快领回来母女三人。
“烂赌鬼要把她们卖去窑子里,你不收留她们,她们就惨了。”
三人跪地恳求。
她见不得别人的辛酸,哪里舍得说不字。
人是他领回来的,规矩也是他定的:不准留在后院。住也好,干活也好,都去前边。
柳娘三十岁出头,正是做活利索的年纪。大的女孩叫环儿,巧善想起了引小英出去的“幻儿”,心里难受,问她愿不愿意改名字。环儿顺从惯了,跪下来磕头,请她赐个名字。
这把巧善弄得更不自在了。
赵家禾做主,将环儿改作新桃,小的原叫红儿,跟着姐姐一起改,从此就是青桃了。
巧善见她们怯怯懦懦,忙说:“原是我这里忙不过来,才想着雇佣。你们几时有了依靠,想走了,只要说一声,随时能走。”
三人又跪下感激。
巧善浑身不自在,扶起柳娘,叫起那两个,见她们性子柔弱,不免担心,便换了口气,凶道:“只一条:不许回去,也不许拿工钱给他!他不顾你们死活,你们也不许惦念他,是病是灾,让他一个人受着,是死是活由他去。谁要是敢违抗,那我也不管了:自己不爱惜,谁也救不了你。”
母女三人面面相觑,随即回神,再次跪下表忠心。
有人做活,还有一个阿代看家,她总算安心闲下来了。也不算闲,下棋太费工夫,丢下了,她仍旧背着药书,练缝针,算账……
都是坐着不动的活,他看不下去了,腊八要带她去寺里吃福德粥。
有好事,自然不能忘了好姐妹,把那边也邀上了。
名寺古刹留给贵人,他们去的是离城有点远的竹柏寺,图个清净。
捐了香火,立时就有福报:后院和后山都归了她们。
满山的红白梅,泾渭分明地开在山路两侧,山风清冷香甜,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