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下人(261)
徐风宜从没受过这样的苦,气到失了音,等到自己人进来才缓过来,指着她要骂。赵西辞一抬手,她就把原先的话吞了回去,改口威胁:“我爹跟着国公爷出生入死三四十年,你……”
“你爹劳苦功高,很了不得。你这么爱操心,这是惦记着要把你爹许配给他?”
大逆不道!
徐风宜晃了晃,险些晕倒。
赵西辞回头,盯着要上前的两人,嗤道:“你们家小姐多能耐,多贴心,一天到晚盘算着帮姐夫挑小老婆。这么热心肠的人,不宣扬宣扬,那多可惜!怎么,不服气?打量我不敢捅出去是吧,呵呵,我们这些没脸的人,就指着攀扯千金大小姐,好替自己长脸呢!”
婆子跪下认错:“赵娘子误会了,是老奴猪油蒙了心,见娘子好相貌,值个好前程,就多嘴管起了闲事。这事不与我家小姐相干,娘子有气,只管朝我这撒。”
赵西辞懒得理这阴阳怪气,一把拽住徐风宜的胳膊,冷声说:“咱们到褚太太跟前说道说道,究竟是她把这事托付给了你,还是你上辈子媒婆没做足瘾。走!”
她娘就在那帐里,坐帐的是亲姐姐。这正合徐风宜的意:让徐风芝见识到这泼妇的厉害,才知道谁好谁歹。
婆子和丫头要上前护驾,她摆手示意她们让开,也不挣扎,任由赵西辞欺负,咬着下唇让眼里蓄满泪,留到正事上再流。
形势比她预想的更好,娘姐都在,爹也在,他也在。
徐风宜凄凄楚楚地唤了爹,再喊娘,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们。
赵西辞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一进屋就将人用力甩出去。
徐太太心疼得不得了,离座去扶女儿,要不是男人在,她早就开口诘问了。
赵西辞谁也不看,盯着屏风上的和字,心灰意冷道:“我和妹妹管着那些事,碍了别人的眼,因此挑拨拱火,没完没了。我们无权无势,玩不过,就此认输……不过,该说的话,得说清楚。赵东泰是我兄弟,一个没长成的孩子,拿他做文章去挑拨我和妹妹,居心险恶,我咽不下这口气。士可杀不可辱,要么你们在这灭了我,要么现下就给我个交代!”
徐舒达不等女儿开口,一耳光抽到她脸上,再亲自向赵西辞赔罪,自愧教女无方。
徐风宜不敢置信,喊了两句冤,又得一顿呵斥。
赵西辞得了该得的,转身说:“徐大人放心,这事就烂在这里。褚大人也请放心,从今往后,不会再添乱子。”
她大步出去,一眼都没瞧过他。褚颀急得心口像是要裂了。
徐风芝更急,一时忘了规矩,站起来推了他一把,而后回神,慌慌张张说:“请大人先行,我和爹娘还有些话要说。”
徐舒达也听出了财神爷的决绝之意,赶忙附和:“大人,那边的事,还等着您决断呢,快请吧!”
赵西辞快跑回后营房,一使眼色,红衣便开始整理收拾,她躺下假寐。
果然来了!
他客客气气抱拳行礼,红衣再看看自家姑娘,照着说好的那样,磨蹭一番才出去。
“阿四,是我混账,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这里又酸又痛,可是总比不上你的难过。对不起,你一向是心中有大丘壑的奇女子,深明大义,是我小人之心……”
一会忏悔,一会夸赞,一会挽留,唠叨个没完。
衣衫上有动静,赵西辞悄悄动了动眼皮,留条细缝偷偷看。
他轻轻牵起袖角,垂头轻吻袖边,一次,又一次。
小心翼翼,卑微又虔诚。
她赶紧闭上眼。
坏了,忘不掉啦。
当年她为了讨回那本法帖,耍横无赖再撒泼,招数使尽了才抢到手。他们非但不感激她帮赵至忠免了灾,还把她当瘟疫,将她赶出去,叫她先在外躲着,免得叫人找上门来,给自家添麻烦。在这人眼里,居然是“梅花般的品格”,是“定海神针”。
呼……
她借翻身抽回袖子,对着里侧躺好。
他猜到她醒了,再靠近些,压声说:“你过来之前,我就和他们说了,要把做错事的人送走。阿四,我不想让你受委屈,早前和徐叔说定了这事。她藏在衣箱里偷偷跟来,她母亲老来得女,把她宠坏了,全是她的错,确实该打。”
“徐叔?哼,岳父也是父,你这一声叔叔见外了。”
“阿四,徐丰饶和徐丰茂只是假死,一直……”
这个她爱听,立刻翻回来,压声催问:“你早就在安排了,是不是?让我想想,风芝说过,一个过世七年,一个十一年了。哈哈,好小子,深藏不漏啊!还有没有别人?”
“有,还有更早的暗桩。”
说的是密辛,他特意靠得近,上身倾斜,挨到了躺椅,头伸到了扶手上方。她这一翻,两人之间只剩了四五寸。他立即往后退,又趁她说得激动时,悄悄移了回来。
她将这些细碎看在眼里,收起尖刺,抬手印在他下颌处,轻轻往上托,盯着他眼角的碎痕,闷闷地说:“闷葫芦,没事生那么早干嘛?多没意思!”
这样的话,没准又会吓跑他。她垂眸,叹道:“那些事,不用跟我说,鬼知道哪里又有眼睛盯着,我只要知道你不是乱弹琴,没叫我们白操心就好。”
“父亲的遗言只有一句:不要打没准备的仗。”
她收回手,仰头说:“你们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要守护百姓,要维护朝廷,不能牵连无辜,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是。”他无奈道,“阿四,一直是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