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101)
“你。”
“我?”郑妤指着自己,疑惑抬头请求明示。
“你与本王有婚约,陆呈却并未阻止你和宁浩暗通……”
暗通款曲这词,似乎不是那么恰当。
“私相……”
私相授受,听着甚为奇怪。
李致哼道:“你和宁浩接触,甚至没反对你们成婚,本王便猜想,他和宁远侯关系匪浅。”
“他也不曾反对我嫁给靖王,殿下为何不怀疑靖王?”
咳——
“四哥……没那心机。”李致囫囵回答。
往茶炉里撒一把茶叶,茶叶遇水膨胀,于炉中翻滚。郑妤古怪睨他一眼,没吭声。
她才不信,嫁靖王那事,没有他的手笔。
七年前,夜雨滂沱,他等她上钩时,炉子里逸出的,正是这茶香。郑妤斟一杯茶递过去,意有所指道:“茶不消愁,也无法销过。”
茶水苦涩,难以下咽,他斟酌再三,坦诚承认:“燕燕,过往之事,是本王对不住你。”
烛火阑珊,水雾氤氲,情绪酝酿到位,正宜促膝长谈之境,偏被不长眼的随从坏了气氛。
“殿下,郭大人已在前厅等候。”
郑妤噗嗤一笑,长话短说:“过几日我想去大理寺看看女尸的卷宗。”
听到大理寺,李致的脸色微不可察发生改变。郑妤补充道:“我只看卷宗,殿下不信我?”
浓郁的歉意已被察觉,这点“小小要求”他若不答应……
“准。”
“多谢殿下!”郑妤达成目的,抱起衣裳就要走。
李致瞧她欣喜若狂,暗自后悔,碍于面子不好出尔反尔,便变着法地谋利:“有条件。”
“啊?”郑妤落寞嗔道,“有条件不早说,殿下又捉弄我。”
“每日饭后到书房来伺候笔墨,为期一月。”
约好晨省昏定,然郑妤嗜睡,李致不忍见她勉强起来送他上朝,遂免去晨省。他回家早,两人还能一起用晚膳,一日见两面,若回来晚,就只能睡前见一面。
不算休沐日,十二个时辰,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及一个时辰。缺少时间保证,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融化她心中寒冰。
“不急着答复,仔细考虑。”李致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拍拍她发顶,“想好了随时来找本王。”
翌日饭后,一只乌龟缩头缩脑爬进书房。
得了准允进门,郑妤自觉站到书案旁,等待指令。李致似乎并不惊讶她会来,许是料定齐晟不会帮她一样,或者他已提前授意齐晟不准帮她。
“燕燕怎么来了?”李致停笔看她一眼,明知故问。
她闷闷撇嘴:“殿下再戏弄我,我可走了。”
她作势要走,李致连忙阻拦,笑道:“你真是……经不起逗。”
“殿下也不知几时养成这般爱逗弄别人的毛病。”郑妤嘀咕抱怨。
莫说打趣挑逗开玩笑,以前的李殊延,一句废话都不说。
近墨者黑,李致看她逗猫次数多了,一见她便想逗两下。只是不知这好脾气的猫,何时会像酸梅一样张牙舞爪。
他倒盼着郑妤,早日冲破规矩束缚,忘记身份有别夫妻有序,在他面前毫无顾虑展露真性情。
李致指向侧桌道,“把墨迹已干的叠起来,按照所言之事归类。”
郑妤扫过侧桌上的文书奏表,迟疑:“朝政大事,殿下让我按内容分类……不合规矩。”
“你我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多学多看,争取早日为本王分忧。”
“妻子兼幕僚,殿下打的好算盘。”郑妤嘴上不乐意,人却已经走过去归类。
她窥见“吏部尚书柳泉”几个字,未作多想。无罪释放,官复原职,想来已投入李致麾下。
瞟见温昀名姓,她匆匆合上。
“错了。”
“柳大人言溺亡案,温大人奏太学纳新,你把他们的奏章放一起了。”
郑妤手忙脚乱拿起温昀那份奏表,放到正确位置。
太学纳新是大事,故而那一沓奏章叠得最高。她心绪不宁,待大半奏表倾倒闹出大动静,方知自己铸下大错。
“燕燕。”笔尖顿住,无力感涌上心头,李致垂眸道,“一个名字就能在你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本王如何放心让你去大理寺?”
“殿下多虑了。”郑妤蹲下捡奏表,“我只是惋惜自己,没法像男子一样进太学求学问道,并非为无关紧要的人乱心神。”
突然有一双手从后抱住她,吓得她将刚捡起来的奏表再次打翻。
“殿下……放手。”
他抱得更紧:“他若真无关紧要,你为何不愿意……”
“殿下!和离书在我手里。”成婚三月余,郑妤第一次拿和离书警告他。
三年为限,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和平共处,不得强迫她做任何事,否则她可以提前终止婚约。
“你究竟在别扭什么?宁浩温昀说嫁就嫁,为何对本王求全责备?”他低头,鼻尖蹭过耳廓,埋进颈窝,“燕燕,本王可以给你承诺,一生一世,唯你一人。”
扣在腰间的手把玩着腰带,躁动不安。郑妤哑然失笑道:“殿下,给我留点体面吧。您说的,好像我人尽可夫似的。”
“本王绝无此意。”
“我知道你不惧和离书威胁,那在你眼里犹如废纸一张。”她别开头躲避薄唇亲吻,看向李致的眼神满载失望,“殿下可以强迫我,我不会寻死觅活,只要你不怕我一辈子都用这种眼神看你。”
爱一个人,必然对对方怀有期待,存有要求。可能正是爱眼前这人更多,才期待更高,要求更严,故而对他求全责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