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17)
可她连水牢入口,都不知在侯府的哪个角落……
玄衣卫神通广大,他们尚且找不到李殊延,她如何能找到?郑妤泄气。
本不该来这鬼地方,可她一听李殊延陷入险境,待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宁远侯府门口了。
翻找半天,郑妤在桌下捡到半根残烛,奈何没有火。她蹲下去找火折子,没承想带出一块碎布。
郑妤凑近轻嗅,呼吸一滞。
是李致衣上的白檀香味……
胡乱摸索一通,终于找到工具点亮残烛,昏黄烛光照亮内室,地上留有干涸的血迹。
数支短箭钉在墙上,她蹑手蹑脚靠近去看,方踏出一步,脚下地板倏然塌陷。
微渺烛火点燃地毯,迅速爬上纱帘,顷刻间火光冲天,绣闼雕甍,雕梁画栋,付为一炬。
第10章 忍性
耳边风如尖刀,身体飞速坠落,水牢伸手不见五指,感官无限放大,肩部疼痛难忍,强烈失重感压迫神经。
黑暗中,忽有一只强健手臂圈住她的腰,五指覆在肚脐上,下坠速度减缓。
淡淡的檀香萦绕周身,心神渐定。郑妤喜极而泣:“殿下?”
双脚稳稳着地,李致立即松开她,语带责备:“你来做甚?”
“我……给您送东西。”郑妤避重就轻,“岁稔说您在宁远侯府,我到处找不到,然后就……掉下来了。”
手上空空,她走得急,不慎将叶佳的画像落在王府。郑妤从口袋里摸出青帕,两点微光不足以照明,仅能让他们二人勉强看清对方。
她将美人图后暗格找出的紫玉佩,连同白玉镯,捧在手心,一并呈给李致。
李致没接,冷眼盯着她看。郑妤被她看得不自在,怯懦低头,声如蚊呐:“殿下?”
“郑云双你……简直愚不可及。”他无端斥责,郑妤茫然抬头,被他眸中的嫌恶深深刺痛。
“本王欺你、薄你、利用你,你还孤身寻来……”李致啼笑皆非,“世间岂会有你这种……傻子。”
既然李殊延清楚,他欺她薄她利用她,所作所为恶劣至极,可他依然选择那样做,这说明自己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李殊延一点都不关心,她会不会为此难过……郑妤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殿下多虑,我来寻您并非出于私情。”她嘴硬道,“我只是为大局考虑,江山社稷需要您平安归去。”
“是吗?那本王倒要嘉赏郑姑娘深明大义了?”李致悠然上前一步,俯身凝视她双眸。
他接过物件,视线落在她肩上,“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不疼?”
短箭本是冲着成年男子心脏部位去的,她体量不高,箭矢刺入肩部,侥幸活命。但半支箭扎进肉里,岂有不痛之理?
郑妤避而不答,把话题转移至对方身上:“殿下手上也有血迹。”
那是几日前的旧伤。指环射出的银针有毒,令他短期内无法动武。偏巧那日回府途中遭到刺杀,伤了他右臂。
今日在上方躲箭时动作过大,伤口开裂,这才沾染血渍。
李致收起玉佩,望着白玉镯迟疑一瞬,最终一起收入袖中。
他摸出火折子,火苗扑闪两下,照亮水牢。
“拿着,坐下。”李致看向石台。
“做什么?”
“拔箭。”
箭羽颤动,郑妤左手死死扣住石台,硕大汗珠接连滴下,打在李致手背上。
箭头离肉刹那,她压抑不住尖叫,泪水哗然。
泪花在他手背绽放,热烈滚烫。鲜血流过锁骨,站上衣领,李致扔掉短箭,迅速拿起灰帕按住伤口止血。
箭是拔出来了,但缺少药物,伤口一旦发炎,必然要吃一番苦头。
郑妤满头大汗,浑身抖得厉害,连牙齿都在打颤。
腰带倏然松掉,她身子一僵,气若游丝:“殿下,您……”
衣裳斜落,香肩半露,两人目光同时落在亵衣边缘。
李致若无其事移开眼,像解释又像自言自语:“布料摩擦,不利伤口愈合,若长进肉里,再想取出异常困难。”
喉咙莫名疼得厉害,仿佛有一根鱼刺扎进皮肉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郑妤难以置信,犹疑问:“殿下……在关心我?”
李致置若罔闻。
郑妤收敛欢喜,垂头睨着裸露肩膀上的灰帕,以及覆在帕子上,骨节分明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将帕子给我吧。”
唯一的火折子珍贵异常,郑妤吹灭火焰,腾出手去接帕子。手指触上手指,冰凉与温热相撞,他们在黑暗中四目相对。
李致撒开手,出言讥讽她迂腐,郑妤无可辩驳。
允许男子当众狎妓,却不许女子与男子轻易接触,是世道迂腐。她何其渺小,如何能与根深蒂固的世俗观念叫嚣?
“人言可畏,殿下不会明白的。”
二人比肩共坐石台,沉默无休无止。他寡言喜静,她烦闷疲乏,无心多话。
处在昏暗静谧的环境,郑妤昏昏欲睡,不断向李致倒去。
起初她还能正坐赔礼,后来一头栽下去,见李致没推开,加之自身困倦至极,便迷迷糊糊靠着他左肩小憩。
呼吸炽热绵长,一下又一下喷洒在他衣襟上。热气穿透衣料空隙,吹得他皮肤酥痒温热。
身边人过于荒诞不经,直至后半夜,李致仍毫无困意。
醒时嚷嚷着男女授受不亲,后来毫无防备倒在他身上,而今干脆直接把他当成抱枕,两条胳膊紧紧捆住他的腰。
半披的衣裳,早已随她倾倒滑落,松垮垮挂在臂弯。荻色亵衣紧贴玉肌,红白对比强烈,造成极大视觉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