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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闻青梅落(6)

作者:燕攸 阅读记录

玄衣卫将剩下的八块红绸揭开,整整齐齐九副棺材陈列眼前,而宁家除了她这未过门的新妇,正好九人……

郑妤张开双臂挡住李致去路,李致看也不看她一眼,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冷声道:“礼未成,不关你事,退后。”

她眼角泛红,隐约预料到结局,却负隅顽抗扬起下巴,向李致追要证据。

李致垂眸睨她一眼,不为所动:“让开,否则本王不介意,认你新妇名分再添一礼。”

宾客因恐惧躲得远远的,听不清他们说话,唯宁远侯府那几位了解情况。

宁浩抓住手腕一把拽她过去,牢牢握住她的手道:“既有太皇太后赐婚,阿妤便是我新妇。”

“夫妻本是同林鸟,阿妤你不能抛下我。”宁浩瞪大双眼看着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

李致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宾客中走出一位白面书生,朝李致俯身一拜:“燕王殿下,拿人问罪需有刑部文书,经过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定罪,若嫌犯为官身还需御史台介入。您代君摄政,更应以身作则,按规定行事。”

李致懒懒瞧一眼书生,退回座位,在宾客群里扫视一圈,点了几个官名,临时组建队伍。

刑部寺丞、大理寺丞、御史中丞三人立于李致身旁,此三人属御史中丞位份最高,故而由他主审。

解霜和一名老妇被带上堂,那老妇一开口,郑妤辨出是花轿上听到的声音。解霜哭哭啼啼伏在她身旁,讲述被绑经过。

相应物证一应俱全,御史中丞拍板定案:“宁远侯勾结兖州刺史等地方官,抢占民田致沧县饥民遍地,强征苛税中饱私囊……串通山匪掳掠妇女,数罪并罚,处死刑,夷三族。”

尘埃落定,郑妤转头逼问宁浩:“你知或不知?”

对方避开她的眼睛,连声否认。郑妤抽出手,咬住下唇,眼神冰冷,再问:“你参与否?”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阿妤你信我,我是你夫婿,我不能死,你帮我求求情……”宁浩焦灼跪下,抱住她的腿哀求。

识人不明,遇人不淑,一语成谶。

郑妤抬手揉揉额侧,沉痛闭上眼。冷静过后,她牵起宁浩的手,笑道:“跟我走。”

寒辉乍现,刀光剑影,玄衣卫齐齐亮剑围住他们。宾客们捏一把冷汗,李致未曾表态,玄衣卫只能随他们移动被动走位,不敢近前。

人心难测,匕首抵上她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郑妤摇头苦笑,一时不知该笑宁浩天真还是笑他蠢。

李致几时受过旁人威胁?

红唇翕动,郑妤无声传递三个字,用尽全力将凤簪推进骨肉。

与此同时,长剑贯穿心脏,身着喜服的人倒进棺材,鲜血喷涌而出,溅她一身。

红绫扯落添新白,一场喜事办成丧事,无意声名大噪,无奈又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浮华褪去,她不知该往何处去,于是像只孤魂野鬼一般,留在宁远侯府打转。

烦人的黑礁石,她往哪边走,他便跟着往哪边挡。郑妤就近找个石墩坐下,悉听尊便。

“论功行赏。”李致道明来意。

郑妤凄然苦笑:“我何功之有,不全在殿下算计之中么?您早已掌握证据,随时可以拿人下狱,非要挑我婚宴登门,闹得人尽皆知,杀鸡儆猴。”

“不对,我还是立功了的。”郑妤苦涩自嘲,落下一滴清泪,“我大义灭亲,既让满堂来宾看到殿下您铁面无私,又名正言顺留我性命,免您被太皇太后怪罪。”

“我真的很想知道,倘若我执迷不悟维护他们,您会不会为证法不徇情,下令杀了我?”

说到此处,她忽觉用词不当,改口纠正:“也不能这样说,我与殿下之间没有情。总之就是您理解的意思,烦请殿下念我有功,为我解惑。”

百蜂嗡嗡嗡在花丛中闹腾,吵得她心烦意乱。

“不会。”李致轻飘飘说出两个字,没有一点重量,仿佛在说不会随手碾死一只蚂蚁。

答案出乎意料,郑妤难以置信。然而李致又道:“母后教出来的人,不会颠倒是非。”

李致在她旁边的石凳落座,那石凳比石墩矮点,她无需仰起头看,他也省得居高临下俯瞰。

十里春风过,柳枝拂碧波,他们静静对坐风中,谁也不说话。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恍惚间,郑妤竟从中品出点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人在情绪低糜时,极其容易对陪在身边的人,产生朦胧的爱意,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位举世无双的璧玉君子。郑妤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籽,道:“殿下若无事吩咐,我就走了。”

“四月春半,你我完婚。”李致微微抬起头,海棠花恰逢时宜掠过眼尾,稳稳当当落在他肩上。

他信手掸开肩上娇妍,低声补充:“母后的意思。”

第4章 逃婚

刚死了丈夫的新妇,在她大喜大悲这天,马不停蹄为其包办下一场婚事,郑妤只觉讽刺。

但又能如何呢?她攥紧掌中草籽,故作云淡风轻问:“那殿下的意思呢?”

“并无不可。”

灰尘迷眼,迎风落泪。郑妤笑着抹去风凉的泪水,苦笑问:“殿下难不成信了那道士的预言,改信天命了?”

“恐怕是我的价值还没被榨干,殿下想利用我再挣一个心软念旧的名头,不致追随您的旧臣寒心。”郑妤失控哽咽,“我猜对了吗,殿下?”

李致不可置否,他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专挑人大喜之日,将此一家就地正法。这种处事手段虽不违法义但有悖仁德,免不了遭人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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