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青松(126)
“连你都……”奉元帝气愤不已,喘着粗气,难以将话说完。
偏还有火上浇油者上前,高声言道:“中书令年事已高,不堪诏狱折磨,还望陛下体谅,下旨放人!”
“放肆!”奉元帝咬牙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儿咆哮,这是要请旨还是逼朕?!”
“跪请陛下恩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前几人言辞凿凿,有理有据,便涌出一大批人跟着求情劝声。
众口一词之下,奉元帝只觉头晕目眩,脚下不稳,连退朝都没说,便甩袖而去。
皇帝走了,大殿慢慢安静下来,诸臣面面相觑,又起窃窃私语。
众人等了半响,直到曹征去而复返,宣了散朝,才彻底结束了这日喧闹。
陆续往外走的时候,江淮景凑去梁颂年身边,问道:“怎么连个声都没吱?”
梁颂年淡淡道:“今日这场面,我开不开口会有什么影响吗?”
江淮景低头一笑,“今日确实开眼了。”
“倒是你,”梁颂年道:“你向来旁观,怎得也去煽风点火了?”
江淮景听言,没有立即回答,默默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齐尚书也是肱骨老臣了,他都站出来将这等大不敬的罪名担下来了,我想着陛下这杀鸡儆猴也够了,不至于非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便跟着劝劝。”
梁颂年点了点头,又问:“风向变成这样,你就没觉得意外?”
江淮景道:“上次朝会意外过了,这会儿要还想不明白,我也忒蠢了些。”
梁颂年挑眉看他,“你觉如何?”
“到了这份儿上,林氏子女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们可不只是因为姓林才得高官厚禄的,总要有点真本事,只是……”
江淮景迟疑了一下,方继续道:“他们太过顺利,这倒是让我有点奇怪,总觉得这背后还藏着什么大事儿。”
自从开朝复印后,京都政坛被北疆欲反的事盖过了所有,裴逆案本就进展平平,尽管抓了犯人,但没有新的突破,亦是无人关注。
因为不是最要紧之时,那些狗急跳墙刺杀之举也就再没出现。
没了危险,林知瑶便送梁母回了梁府,不想其牵扯在这时候的风波里。
是日朝会,他们都去了宫里,她在屋里坐不住,独自去了后院练习射箭。
这些天梁颂年有空就会亲自教她,起初她觉得这不是速成之事,多有抗拒。
可最近心烦意乱时来专注于此,她反而镇静心神、平稳思绪,便自觉的常来练习。
何氏带着消息来的时候,林知瑶已经默不作声练了一个半时辰。
“阿瑶,有信儿了。”
林知瑶猛的分了心,指间一松,箭直接脱落掉地,白费了力气。
“嫂子。”
林知瑶收起姿势,胳膊手腕垂在身侧,因酸痛而不自觉地抖动,直问重点道:“放人了吗?”
何氏抿着嘴,摇了摇头。
林知瑶垂眸,将情绪盖在眼底,片刻后又问:“二哥呢?”
何氏沉了口气,言简意赅道:“擅权渎职,陛下已经下令罢官问罪,现押去了刑部。”
林知瑶没什么再问的,转身走回刚刚的位置,拉弓瞄准,全神贯注,奋力一击。
这是她第一次射中靶心。
第69章 击鼓
◎“怪不得,原来是你家长子带的头。”◎
奉元帝亲政后,还是头次罢朝而归,并一反往日仁和形象,不顾群臣谏言,连下三道圣旨。
刑部侍郎林知珩,渎职徇私,撤职下狱,此为其一;
兵部尚书齐宗柏,自首供罪,收监待审,此为其二;
北疆异心起于京都,暗通款曲必有结党,本案水落石出前,关联人等监管以待,此为其三。
此番威压,令群臣骚动更甚,个个奋笔疾书慷慨激昂,送往御书房的奏本接连不断。
奉元帝始终不予回应,群臣蓄势待发等待朝会,不成想皇帝称病歇过,众人又扑了个空。
三月初三,距下次朝会前两天。
当朝中书令林仲检独女林知瑶,素衣脱簪出现在宫门登闻鼓前,为父击鼓鸣冤。
此事一出,奉元帝当即下令以煽动舆论,扰乱司法罪,命禁军前去将人拖走。
是时,禁军统领仍是梁安仁,君令不可违,遂带兵而去。
行至宫门。
击鼓之人已由林知瑶改为梁颂年,夫妻二人站于阶上,风骨峭峻,让人见之怯步。
梁安仁快步上前,遏止道:“住手!”
夫妻俩充耳不闻,梁颂年动作不停。
梁安仁怒道:“梁子渊!”
梁颂年仍是不予理会,林知瑶视线投了过来,神色淡淡道:“公公,您此刻正当职,还请在官言官,莫以私情动恻隐。”
梁安仁闻言气的不轻,抬手示意身后禁卫停在原地,自己则迈到台上。
“今日我若抓了你们,就是把陛下推到了风口浪尖,坐实了独断专行的态度,你们当真要把局面闹到这个地步?”
林知瑶面不改色道:“儿媳知道这案子天大,也愿配合调查,只是在无证无据的情况下,将我父亲关进诏狱数日,我们做儿女的,实在无法安坐家中。我没法像兄长们那般上书陈情,只能来敲这登闻鼓,恳求圣上一视同仁,放我父与其他臣工一般,于自家禁足。”
梁安仁听不下去,转而去抢了梁颂年的鼓槌,将气撒到了他身上,“别敲了!”
梁颂年手上猛的一空,愣了愣,然后非常不合时宜的道了句:“父亲要试试吗?”
梁安仁听了,抬手就给他了一槌,“什么时候了还打趣你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