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青松(162)
话音刚落,她眼角余光瞥见内殿冒出几个张望的脑袋,厉声呵斥道:“不要命了吗?进去躲好!”
那几个脑袋赶忙缩了回去,唯有敏华快步上前,帮着银花一起拉扯金花往内殿深处去,嘴里安抚着:“别着急,里面有药,先帮她止血。”
说罢,敏华转身拿出殿内挂剑,亦要出门御敌,太后见了,赶忙上前几步。
未等她开口阻拦,便听敏华道:“母后,生死关头,不论身份高低贵贱,能者为之,儿臣既有功夫傍身,又怎能畏缩在这殿门之内?”
闻得此言,太后终是无话可说,任她夺门而出。
此时再看金花,面色惨白如纸,身上大片大片的血汩汩涌出,止也止不住。
她虚弱地拉着银花的手,气若游丝道:“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还知道你是苏二小姐随军时捡的孤女,是跟着她来的京都……”
银花泪如雨下,哽咽道:“姐姐你别说话了,省些气力……”
长乐宫女使急匆匆在内殿翻找伤药,梁母上过战场,略有包扎经验,面对此景临危不乱,镇定地指挥着其他不知所措的官眷:“快,都别愣着,用小炉子烧些热水、再找干净布帛来。”
在这一片嘈杂声中,金花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裹递向银花,尽力挤出一个完整的微笑道:“这次进宫前便知凶多吉少,所以一直将这东西带在身上,本想寻个好时机给你,却没料到……”
银花颤抖着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只镯子,一只金丝麻花,一只银丝麻花,款式相同,巧夺天工。
银花不明所以之时,金花强撑着开口道:“夫人嫁去明远侯府之时,因我而赐了你银花的名字,倒与这东西一样是个巧事儿……”
银花愈听愈泣不成声,这时女使拿着药匆匆过来,梁母接过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金花伤口处衣衫,目光专注,动作轻柔又迅速,仔细地上药、包扎。
金花疼得额头汗珠滚落,握着银花的手紧了紧,咬牙坚持道:“这两个镯子,一金一银,虽样式相同,来历却不同……金的这只,是老夫人当年赏我的成人礼,我娘觉着太贵重、太招摇,让我好生收着,莫要戴。我那时年幼不懂事,因此赌气,我娘为哄我,便用银丝缠了个一模一样的……”
说到此处,金花唇色渐失,仍执拗地继续道:“后来,我日日戴着这只银镯,直到老夫人和我娘相继离世,我睹物思人,便将两只镯子都收了起来……”
金花竭力扬起手腕,露出那只白玉带金的镯子,“那日你送我玉镯,我想了许久,不知该还你什么礼…又知你是个呆的,不喜那些浮夸奢侈之物。可我总得有个心意、有个由头……思来想去,我最珍视的,便是这两个镯子。既你我有缘,又这般巧,便分你一个,可好?”
银花听得心如刀割,抽噎道:“莫再说了,哪有这个时候送礼的,我才不收你这副模样送的东西,你必须好起来,郑重其事的送我……”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感觉金花紧握着自己的手卸了力气,缓缓滑落下去。
她下意识抓住金花的手,猛地抬头,只见金花脸色灰白,已然昏死过去。
她心猛地一沉,颤着伸手欲探其鼻息,手指抖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淌。
正于此时,门外原本喧闹声戛然而止。
梁母这边刚腾出手,还未来得及松气,又瞬间警惕起来,转身奔至林知瑶伏击的窗前查看。
只见门外不知何时涌入大批人马,密密麻麻,让人一时摸不清状况。
梁颂年、苏云薇和敏华守在门前,三人均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显然已苦战许久。
梁母眉头紧锁,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知瑶亦是心跳加速,满脸紧张,直至人群中为首之人匆匆上前,她看清对方的面容后,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咱们得救了。”
梁母一脸茫然:“什么?”
林知瑶下巴轻扬,指向外面正与梁颂年交谈之人,解释道:“那位是驻冀州都督刘友淳,我去承阳寻阿渊的时候见过,是好人。”
宫变落下帷幕,余晖洒在红墙,地上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内侍宫女们穿梭在各个殿宇之间,忙着收拾那混乱后的现场。
被迫留在宫中的官眷们,在侍卫的护送下有序地离开,她们神色疲惫,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却又庆幸,能够平安回家。
而那些大臣们,尽数留下处理后续事宜,梁氏父子和林氏父子亦不例外。
林知瑶与梁颂年匆匆作别,便随众官眷一同出宫,却不成想父兄与夫君,就此一个赛一个的忙起来,叫她多日逮不着个身影。
后来就算他们夜深归府,也是上下眼皮打架,林知瑶不好这时候逐个算帐,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收拾衣物跑去陪婆母小住。
皇宫封锁消息之下,仍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这些个知道内情的官眷不敢多言,又疲于应付打探之人,思及同在宫中逗留的姐妹们和共患难的经历,彼此间情谊深厚,便纷纷来到梁府,讨茶解闷儿。
因而,梁府不同往昔,格外热闹,倒是叫林知瑶来时,差点儿以为自个儿迈错了门。
第89章 终章
◎自此,朝堂熙穆,海晏河清。◎
一晃秋去冬来,宫中最紧张忙碌的日子算是熬了过去。
林知瑶观察了数日,首先逮住的是自家老爹。
她兴冲冲回家准备算第一笔账,却看见林仲检还在依仗轮椅,又听李德平说他是因腿疾加重,才被奉元帝勒令回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