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青松(48)
林知瑾却并未察觉他这细微变化,于房檐上方俯身而行,待能听清人声时方停下静止。
“此时大难临头,你们倒是装也不装了!我若交不出东西,难道便叫我横尸家中不成?!”
梁颂年跟上来的时候,正听见陈育德喊出这句。
房檐窃听的两人在黑夜庇佑下对视一眼,心下了然,一则是没错过正事,二则是他们之前的怀疑不证自明。
“若真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你一条命能如何?你全府上下的明加起来又能如何?!”
与陈育德对峙之人气势更甚,房檐上的两人若不是亲眼目睹,怕是要犹豫再三,才能与连日周全守规矩的提刑司正使周辰对上号。
梁颂年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无耐想着领头的都叛变了,这提刑司还能有可信的人吗?
屋内陈育德早已怒极,颇有破罐破摔的架势,“我们的命在贵上眼里卑贱如蝼蚁,既如此,今时不过是蝼蚁死期将至,我们等死即可,何需再配合再被利用!”
周辰也是有气,压着声音骂道:“愚蠢至极!若是真不管你们,我今日何需冒着风险来你府上!”
陈育德冷哼一声,“你来此是为物而非人!”
“糊涂!”周辰怒道:“有此物你们尚有生机,无此物定死路一条!”
陈育德紧咬不放,“我若真糊涂到连护身符都交了出去,才真是死路一条罢!”
“再冥顽不灵下去,你一人将要害了全家老小和承阳所有人!”
陈育德终有所动容,颤哑道:“你们还要做到什么地步?”
周辰道:“你若信主,这次尚有生机,若背主,承阳这座城怕是真要成了发疫之死地。”
毁了整座城,这种非战争而有的残酷,因为阴谋而真实的要发生,陈育德只觉周身僵麻,冷意刺骨。
他怔愣许久,方寻回思考能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又开口道:“我要是交出了东西,便是再没可用之处,你们怎么保证不会将承阳推成疫城?”
周辰想是看到了转还机会,声音也平和了不少,“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不敢有所欺瞒,承阳地势占优,能留绝不宜毁。想必县令心中有数,疫病之事可有可无,现下封城之势,县令将账本交予谁都带不出去,主上若无心想挽救困局,就不会派我来了。”
言语上虽有避重就轻,却也足够明白,便是承阳这座城还有用处,失之可惜。
因此,城留民亦无恙,至于县令为何人,生或死,并不重要。
这样残忍的现实,却正拿捏了陈育德的心思。
他干了勾当之事,却不是天生的恶流之辈,任职数年,尽心为民功绩不可否。
只是踏错一步成定局,误入歧途者本就没有回头路,自身损而换民安,反倒是瞑目了。
沉寂半响后,陈育德闭上眼睛,继而露出个非常疲倦的笑容,开口时声音沙哑到有些刺耳。
“县衙后院的阁楼书架第三层有暗格,账本在那里面。”
第26章 险境
◎“去死吧,特使大人!”◎
言出时,众人即动。
梁颂年挎着林知瑾的胳膊,将人从房顶带到侧墙根下,一路敏捷轻快,落地无声。
待林知瑾反应过来,他二人已经行出陈府好大一块距离。
“早知你功夫这般好,我便不逞那爬墙而上的能了。”
梁颂年听他这酸气的言语,不禁一笑,“军旅多年总不该手脚笨拙,方才陈县令道出关键,唯恐错了半步时机,未与兄长沟通,还望见谅。”
他这话说的,倒显得林知瑾小气了。
林知瑾冷哼一声,本想闭嘴算了,横竖又咽不下这口气,到底怼了句:“妹夫脸皮厚我向来知晓,却不知又是何时练的一张利嘴?”
梁颂年脚步一顿,略不可思议回过头。
林知瑾被这眼神看过来,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称呼。
是了,他成婚之日也未到场,没喝上新妇敬茶,更是没公认他这妹夫,对梁颂年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几近恶劣。
其中缘由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不过是之前梁林两家姻亲解的不是很愉快,闹得满城风雨就算了,自己妹妹另嫁的也不是良婿。
总之,他对妹妹心疼还不够,当然不忍责怪,对上一任妹夫态度是碍于世家面子,没有恶意相与,却也冷漠疏远。
唯独梁颂年这人去而复返,又再续前缘,林知瑾所有的烦闷处,终是找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落脚点。
林知瑾面上佯装无事的清了清嗓子,心里嘀咕着都怪近日接触繁多,被梁颂年一口一个兄长喊得绕进去了,自己刚刚也是只顾挤兑,未及多虑。
“你这说停就停,又不怕误了时机?”
林知瑾虽是问句,也不需回复,说罢大步向前而去。
梁颂年顿了顿,不知在片刻间想到了什么,嘴角笑意一抹而过,遂即跟上前去,识趣的没再提将才的小插曲。
“周辰只身去找的陈县令,虽得消息,可账本事大,他一人去取非明智之举,想来他的同伴正在驿馆伺机而动,他定要慢过咱们。”
林知瑾却听的皱起了眉头,“提刑司的个个身手不凡,就算慢了片刻,围堵你我二人也是易事吧?”
梁颂年挑眉一笑,像是心中早有定数,“若我也只身一人,这事本是没有把握,可兄长来了,便不一样了。”
林知瑾不解,“我能做什么?”
他话说出口立刻反应过来,愕然地看向梁颂年道:“你要我配合你演调虎离山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