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38)CP
“别装了,这里没有监控。”梁辰靠着椅背,仰起脸,视线朝下看对面的人,“我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十五岁的小孩了,现在我要退出,叔叔你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吧。”
梁霄寒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直到消失殆尽。
他还是冷笑一声,哪怕眼中没有一丝笑意:“话我带到了,听不听由你。如果你坚持退出项目,在老爷子面前,也请你统一口径,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
梁辰只是静静地看着梁霄寒,不说话。
梁霄寒只当他答应了,不欲多逗留,站起来,转身。
快到门口时突然顿步,梁霄寒转回来,似笑非笑地问:“除了那辆车,你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梁辰一怔,瞬间的反应没有逃过梁霄寒的眼睛。
像是已经得到答案,不等他开口,梁霄寒推门离去。
梁建业正双手搭着拐杖,坐在大堂旁边的接待室里生闷气。
见梁霄寒返回,梁建业心急地问:“那小子怎么说?”
梁霄寒走到沙发上坐下:“跟在工地那会儿一样,说不想在这儿干了,想换个环境。”
“前阵子还好好的,给他安排进公司的时候他也没有意见,怎么突然就……”
梁建业的脸越拉越长,“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好好劝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会。”梁霄寒笑说,“他可是我的侄子,您唯一的孙子,我当然希望他好,总不能真让他去看厂房当保安。不过——”
稍作停顿,梁霄寒说:“既然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勉强也是徒劳,反正咱们家也不是只有这一份产业,依我看不如把他换到新开的家居用品商……”
“胡说!”梁建业打断他的话,“小辰是梁家的长孙,当然得留在集团的主要公司,做核心项目,怎么能下放到底下的小商场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现眼呢!”
听到“丢人”两个字,梁霄寒的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接话道:“您说的对,是我欠考虑,想着让他去基层磨练磨练也是好事。小辰样样都好,就是太年轻,心性有些浮躁。”
似是发觉自己刚才语气太重,梁建业轻咳一声:“总之你帮我好好劝他,摆事实讲道理,无论如何让他打消退出项目组的念头。”
梁霄寒应了下来。
没多久,梁建业就起身离开。实际上他原本就没打算来公司,只是因为梁辰突然“发疯”,让他不得不走这一趟,提点小辈们几句。
梁辰心意已决,什么都听不进去,梁建业就只好拿梁霄寒开刀,把压力都放到他身上——这一点倒是和上次一样,梁辰不愿意用强硬手段解决“钉子户”,梁建业就私底下让梁霄寒找人去解决。
好一个“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梁霄寒坐在沙发上,良久一动未动。
直到午后的光线一丝一缕被收走,整具身体都被黑暗掩埋。
又到下班时间,陈仅接到梁霄寒发来的消息,说半个小时后在楼下等他,一起吃晚餐。
略显强硬的态度,陈仅知道这次躲不掉,收拾桌面文件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拖到近七点,才从电梯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梁霄寒站在路边,手里夹一支烟,火星在暮色中明灭。
见陈仅来了,梁霄寒快速抽两口,把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然后绕到后座亲自为陈仅打开车门,笑说:“想约你吃顿饭真不容易。”
去的是岚庭,这回只有他们两个人,入座的时候陈仅才放松下来。
点的还是上次的那些菜,鸡汁蒸笋丝放在陈仅面前,陈仅夹一筷子放进碗里,两三根一次慢腾腾地往嘴里送。
梁霄寒看着他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记得那年第一次去中部山区的农村,飞机转火车再转大巴,最后步行四五公里才抵达目的地。
村长带着几名学生在村口迎接,陈仅就在其中,瘦瘦小小的一个男孩,头发有点长,盖住了眼睛。被问到学习怎么样,他畏缩着不敢抬头,声音却很有底气:“我是全校第一。”
中午在当地学校食堂吃饭,村里为迎接客人杀了一头猪,烧了满满一大锅红烧肉。村里的孩子们平日少见荤腥,看见肉都眼冒绿光,一哄而上举着饭盆争抢,喧哗声中,却见陈仅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碗里放着咸菜豆角,夹一小筷放在米饭上,再连一大口米饭扒进嘴里。
当时的梁霄寒就觉得这孩子有意思,走过去坐到他旁边,问他怎么不吃肉,陈仅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够吃。”顿一顿,加上一句,“我不饿。”
后来陈仅到N市读大学,第一次到梁家拜访,已然褪去小时候的青涩,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不过仍然寡言少语,吃饭的时候一声不吭,只夹自己面前的菜,离得远的菜看都不看一眼。
从前梁霄寒只当他是胆小怕生,后来次数多了才发现陈仅是懒得,能吃就凑合吃了,何必胳膊伸那么长,就为吃一口肉。
这样的性格放到工作上,就是不够有野心。
哪怕他已足够努力,自发地向上进取,却不愿从其他人手里抢夺,明知道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把其他竞争者踹下山崖才能第一个到达终点,他却能为了不让无辜的人受伤而放弃。
当年曾发生一件事,陈仅考入高中那一年,他的姑姑把存有善款的存折从他奶奶那里偷走,由于不知道密码取不出钱,还跑到他们祖孙俩家里大闹,扬言这钱不分她一半她就不让陈仅继续上学。
陈仅这个姑姑惯会耍无赖,连村长出面都摆不平。最后是陈仅打电话向梁霄寒求助,梁霄寒派助理带一名律师过去,用法律条款震慑住姑姑,才将这场风波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