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7)CP
两人一坐一跪,陈仅的身位高一些,因此梁霄寒的头堪堪埋在陈仅胸口。
仿佛被施了定身术,陈仅动弹不得,呼吸都滞住。
“好吵。”梁霄寒皱着眉抱怨,“他们吵死了。”
一个要他赶紧结婚生子,好名正言顺成为梁家继承人,一个要他懂得放权,恨不得把小他十五岁的侄子过继给他当儿子。
只有在这里,在这个门窗紧闭的房间,抱着这具瘦削的身体,才能摆脱喧嚣吵闹,找回一丝宁静。
时间的流逝中,陈仅也慢慢抚平呼吸。
他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也不用做任何事,就这样被抱着就好,哪怕梁霄寒的身体冷得像冰,让人下意识想逃避。
好在这样的时刻总是短暂,梁霄寒很快调整过来,上半身后退,手臂也松开。
却在陈仅即将起身时,忽地又扯他一把,让他坐回原地。
两指扣住陈仅的下巴,黑沉的眼眸细致而肆意地扫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梁霄寒扬唇,总算又露出笑容。
“他说我玩物丧志。”梁霄寒说,“你怎么可能只是玩物?”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发问,但是陈仅本能地不喜欢这个词,于是开口道:“我是人,不是玩物。”
梁霄寒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小仅长大了。”
这个称呼让陈仅微怔。记忆中这是很多年前,梁霄寒作为资助者,在信里对他的昵称。
他比梁霄寒小十二岁,自相识以来,无论是身高还是心智,两人的差距都在日渐缩小,让陈仅差点忘了初见时,梁霄寒已经是个大人,而他只是个不及他肩膀的孩童。
两人的关系也从仰望,追逐,变成如今的暧昧,纠缠,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
因此突然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陈仅很难没有一种,原来自己在梁霄寒的眼里一直是那个听话的、容易被掌控的小孩的失落感。
像是洞悉他心中所想,梁霄寒凑近,看着陈仅:“不喜欢我这样叫你?”
答不上来的问题,陈仅从来不勉强自己,于是抿唇不语。
没等到回答,梁霄寒松开手,神色懒懒地往后靠。
陈仅这才得以脱身。
刚站起来,听见梁霄寒说:“车库里那辆跑车,从今天开始就不属于我了。”
陈仅揉着发麻的双腿,抬头看他。
“其他的东西,也会被一件一件夺走……不过倒是有个办法。”梁霄寒也看着陈仅,神情似笑非笑,“你说,我要不要找个女人结婚?”
约摸五分钟后,陈仅捧着玻璃杯进入位于负一层的温室花房。白天从阳光里积攒的热能,让这里比外面温暖,几乎感觉不到寒冷。
上次来时发现有一株山茶花长势不佳,花蕾弱小,叶片下垂。后来咨询了园艺师,说是室内植物用含碱量高的自来水浇灌,长此以往根系自然受到影响,这样下去来年春天开花都难。
而雪水与植物细胞内的水结构相似,能够促进植物的新陈代谢,都说大雪压枝,反而能开出大而娇艳的花。
N市地处长江以南,并非年年下雪,因此今天算是占尽天时地利,陈仅眼看公司楼下积雪白得晃眼,实在没有不取几捧带走的理由。
也幸亏大老远带来——梁家门前的雪已经被扫除干净,院中也仅剩些脏兮兮的残雪,不干净的雪水是不能用来浇花的。
眼下杯中雪水经过放置与室温相同,已经可以使用,陈仅不由得加快脚步,在高低错落的茂密枝叶中穿行片刻,忽然捕捉到些许声音,抬眼望去,一颗枝叶舒展的散尾葵后面站着一个人。
他竟然还没走。
非但没走,甚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长嘴浇花壶,正在给一棵叶片细长的竹芋浇水。
旁边就是那棵萎靡不振的山茶花。
眼看这盆浇完,出水嘴已对准旁边的盆土,陈仅来不及上前阻止,只得先喊一声:“别动。”
梁辰就不动了,他一手举着壶,一手抄兜,扭身望过来,见是陈仅,神色并没有多少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
陈仅快步上前,把杯中雪水沿着花盆边往中间一圈一圈缓慢倒入,过程中梁辰自觉地让开道,在一旁看着陈仅熟练的动作。
待到最后一滴水渗入泥土,陈仅呼出一口气,却听见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这样它就能活?”梁辰问。
陈仅“嗯”一声。
“那为什么不用大号容器,多带些过来?”
陈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更不想被人看作傻瓜。
于是言简意赅地回答:“只有这个杯子。”
决定收集雪水已到下班时间,为了不让梁霄寒等,陈仅随手抄起自己喝水的杯子就走。
梁辰又要说什么,家中保姆端着水果进来,说找了半天,原来人在这儿。
梁家现在的保姆被唤做吴妈,梁辰出生的时候刚来梁家干活,算是看着梁辰长大,因此对他格外亲厚。
把果盘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吴妈笑说:“你小时候最爱吃柚子,又懒得自己剥皮,每次都让我像这样弄好了再给你。”
盘中的柚子不仅已经切开掰成瓣,连里头的皮都剥干净,并且切成小块,摆上精致的水果叉。
梁辰当即叉起一块吃,说很甜,谢谢吴妈。
吴妈就爱看他吃得香,笑得见牙不见眼,要走的时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几分歉然地唤道:“小陈你也吃啊,买了很多,不够我再去切。”
陈仅应下,吴妈便出去了。
梁辰确实爱吃柚子,连吃好几块,发现另一根叉子一直没人动,抬起头,正对上陈仅那双眼尾上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