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70)CP
“如果之后爆出跳楼未遂的员工被重罚之类的新闻,只会对企业形象不利。”梁辰说,“而企业形象与利益挂钩,关乎利益的事,商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那你呢?”陈仅问,“如果是你,会怎么选?”
没想到会被这样问,梁辰一时怔住。
而陈仅也意识到以他们目前关系,这种问题有点越界,于是一边站起来一边转移话题:“上次我还买了一箱水放在这里,你要不要喝?”
手握喝掉一半的矿泉水瓶,梁辰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刚才好像错过了一个表白的契机。
虽然现在根本不是时候。陈仅和梁霄寒之间的关系尚不明朗,他也不确定陈仅是否还把他当成小孩子。
梁辰甚至怀疑,把陈仅从宴席中解救出来,不过是为了满足他自己想逞英雄的心理,和不可言说的独占欲。人家不需要他救也说不定。
余光瞟一眼身旁的人,大约是喝下去的酒精终于产生反应,陈仅嘴唇微张,脸颊,眼角,以及耳朵,都浮起一层浅色红晕。
和他这个人一样淡淡的,与世无争的,一种充满距离感的漂亮。只有怀着探索欲或者其他更强烈的欲望去凝望他,方能撕开表层的那层薄纱,窥见里面真实的,触目惊心的美丽。
不是没有察觉那道灼热的眼神。
陈仅酒量尚可,不过今天喝得实在太多,酒劲上来难免有点头晕。
和大部分人醉酒的状况不同,陈仅醉酒后感官非但不会失灵,还会灵敏度翻倍。
比如此刻,他能清晰地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捕捉到周遭的一切动态,包括梁辰挨得越来越近的身体。
吐息散发微甜的气味,是某种不含酒精的饮料。
梁辰既不嗜酒,也不抽烟,逼不得已就用酒杯装饮料。
好乖的宝宝。
忽然听见来自近处的声音:“怎么不涂指甲了?”
从混沌中抽回思绪,陈仅顺着梁辰的目光往下看自己撑在地面的手——窄而修长的手掌,纤细到有些像女孩子的手指,越往指尖越细,指甲盖则饱满圆润,仅剩的一星半点甲油遮不住透出来的肉粉色。
许是那视线太过赤裸,陈仅下意识蜷缩手指:“……最近没时间。”
“那现在呢。”梁辰问,“要不要涂?”
两分钟后,陈仅捏着甲油刷,看着涂在指甲盖上的泛乌发亮的墨绿色,心说这个人蛮有意思,钥匙不记得带,不重要的东西倒是一直揣在口袋里。
或许是今天刚买的,为了今天见面时送给他——虽然梁辰嘴上不认,非说是超市买牙膏送的。
和买轮椅送折叠自行车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个更离谱一些。
陈仅抿唇笑了下,很难想象哪家的少爷需要自己跑超市采购牙膏。
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自是没逃过梁辰的眼睛。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借口很牵强,却也不怕陈仅起疑。
不能正大光明地宣之于口,就从点点滴滴细枝末节里传达心意。
虽然涂过很多次,但实际上陈仅并不擅长给自己涂指甲,他的甲床弧度大,总是会不慎涂到皮肤上。
轮到梁辰笑话他。
听闻一声轻笑,陈仅抬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过来一眼。
喝了酒的关系,这一眼实在有几分娇嗔的味道。
梁辰不敢多想却又不得不多想,压下嘴角收住笑,视线却还落在陈仅手上。
就当趁虚而入好了,梁辰问:“要不要我帮你涂?……我的手还挺稳的。”
陈仅接受了这个提议。
此时他坐在椅子上,担心姿势不方便,正打算坐回地上,梁辰已经先一步在他面前蹲下来,为支撑身体单膝点地,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心脏突跳几下,陈仅咬住嘴唇移开视线,不多时又移回来。
实在不想错过梁辰认真到近乎虔诚的面容,不想错过只属于两个人的每一个瞬间。
梁辰一手托着陈仅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墨绿色的小刷子,在形状完美的指甲上一层层铺开,让它们染上夜晚的色彩。
他的动作很轻,轻到呼吸声都藏匿起来。好像只要这样做,这些偷来的时光就会被放慢拉长,直到永远被他握在掌心,不用再还回去。
为了拖延时间,梁辰问了一个早在去首都的高铁上就听到过答案的问题:“为什么喜欢涂指甲油?”
“防止啃手,缓解压力。”前半段是众所周知,陈仅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对抗现实中的无意义。”
能够在面对任何情况都表现出超常的淡定,其实并非他心智成熟或者经历丰富,而是因为这些事都让他觉得毫无意义。自从父母去世,他就把自己关进一个狭小的世界里,旁观着周围人的喜怒哀乐,他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可就是提不起劲,懒得摆出和别人一样的表情。
毕竟笑能如何,哭又能怎样?时光不会倒流,任何事都不会发生改变。
直到来到N市念书,学会了上网,陈仅查阅相关资料得知自己这样的状况已经算是抑郁。而解决的方法说难也不难,就是从现实中抽离,找一件可以长期坚持的爱好,看一场电影体验他人的故事,或者多关心身边的朋友,和某个人建立亲密关系,把自己从封闭的世界里强行拽出来。
陈仅固执却也听劝,当即开始执行。从那天开始,他把涂指甲当爱好,一周看一部电影的习惯延续至今,他既尽己所能帮助他人,也不拒绝别人的好意。他还尝试与梁霄寒发展一段正常健康的亲密关系……虽然最后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