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在逃小妾(109)
宋吟素来怕痒,虽不合时宜,却被挠得笑出了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再也聚不起来,卫辞撤回手,神情晦涩地偏过头。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秀少年,宋吟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兜兜转转仍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无力和惋惜。
当初,意识到自己动了心,惶恐与不安,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怕极了,怕放任下去,终有一天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甘愿磨灭自己的原则。
于是千方百计要离开京城,将缘分亲手斩断,刻意忽视午夜梦回习惯性的呢喃。但方才,当祁渊步步紧逼,卫辞却从天而降,在那一瞬,她可耻地臣服于软弱。
唯一能确定的是,
夜间并非做决断的好时机。
宋吟试图摒除纷杂的思绪,斟酌着开口:“我们……”
她跑了一路,小腿打着颤,说话间不适地挪了挪。卫辞如今敏锐过了头,当即冷下脸,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语带质问:“你又要跑。”
“我是想说,不如白日再——”
一阵天旋地转,宋吟被扛上肩头,男子宽厚的掌心稳稳按住臀部,带着不容分说的态度,大步将她带入了某处陌生的宅院。
屋内燃着莲瓣卷枝灯,光影摇曳,足以令卫辞看清她的脸。
泪渍将面上的黄泥冲刷出两道沟壑,细细瞧去,还缀着黑不溜秋的斑点。他一言难尽地别开眼:“洗干净再出来。”
宋吟自是清楚“妆容”有多可怖,但心中焦急,忐忑地问:“我干娘他们许是还在……”
不待她说完,卫辞从紫檀立柜取出衣物,径直去往另一间浴房。
她惆怅地叹一声,拉开房门,欲探头打量四周,眼前却横出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暗卫面无表情地堵住去路,不言也不语,仿佛回到了当初在锦州的日子,安静得可怕。
宋吟也知“诈死”之事极难轻易就揭过去,尤其,卫辞十七年来顺风顺水,偏在她这里栽了两回跟头。
欺骗与背叛,以他严于律下的脾性,未动杀念,已算是大发慈悲。
罢了,身子骨原就不硬朗,尽管锻炼了小半年,如此折腾半夜,早便疲惫不堪。宋吟拖着沉重步伐绕过屏风,有仆妇放好了热水,她低声道谢,浸入水中。
周身被温柔力度包裹,仿佛回到了母亲怀里,宋吟顿觉安心,虚搭着桶沿闭目养神。
半梦半醒间,身子忽而腾空,细嫩肌肤遭软巾大力擦拭。
她强撑着睁开惺忪睡眼,入目是男子大敞的中衣,肌理分明,两抹茱萸若隐若现。
宋吟登时清醒几分,夺过软巾捂住胸口。小脸因热气恢复了血色,素面朝天,脸颊也比从前膨润,像颗饱满多汁的蜜桃。一块布自是遮挡不住太多风景,肩头白皙,纤腿交叠……
卫辞松了手,神色略微不自在。
她擦了擦水珠,忽而想起一事,怯怯出声:“这里没有我的换洗衣物。”
“哦。”卫辞勾唇,“我也没有。”
说罢,也不管她讶然的眼神,虚掩了中衣,翻身上榻,摆出一副预备就寝的姿态。
宋吟呆坐在床沿,心知无有筹码能与他讨价还价,用软巾裹住胸口,起身翻找起立柜。却只见几件独属于男子的素白亵衣,犹豫一番后抽了出来,当裙衫穿上。
她复又回去榻边,柔柔地问:“可以派人去给书肆送个口信吗?他们十分担心我。”
卫辞仍旧紧闭双眼,无从窥探他的情绪,口中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竟还知道会有人担心你。”
宋吟噎了噎,辩解道:“不一样。”
他剑眉蹙成小小的“川”字,呛声:“你若不睡,便去外间站着。”
“……”
她只好吹灭油灯,于黑暗中摸索着爬上床榻。
为了不碰到卫辞,宋吟小心翼翼地抬腿,欲跨过去。岂料他忽而下拉衾被,一时身形不稳,径直跌坐在了坚硬躯体。
卫辞被砸了个正着,闷哼一声,锐利双眼不知何时睁开了,晦暗不明地看向胸前交叠的绵软掌心。
许久不曾与旁人亲近,宋吟亦是尴尬不已。更何况她仅着了件宽大亵衣,内里空无一物,肌肤相接处过于坦诚,而他浑身散发的热意正清晰霸道地传来。
她头皮一阵发麻,不敢在危险地带久留,一溜烟掀起被角钻了进去。
心跳声交织鼓动,谁也无意打破沉默。
半晌后,宋吟被闷得小脸通红,露出一双眼,瓮声瓮气地问:“你何时来的汴州?”
卫辞不搭腔,然而呼吸声比往常粗重,在静谧夜中愈发地明显。
宋吟怀揣着满腹心事,倒未察觉,只认认真真道:“今晚的事,谢谢你,若你不曾赶来,兴许祁渊已经将我绑去龙云了。咦——如此说来,午间是不是你的人吓走了他?”
“哼。”他从鼻间挤出轻蔑的一声,转过身去,故意背对着她。
为免心软,卫辞逼迫自己不断回想得知死讯时,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他连血都不知咳了多少回,某些人倒好,养得白白胖胖。
可耳畔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提醒着卫辞,两人终于久违地共处一室、同榻而眠。他心中响起另一道愈加强烈的声音,在说,只要宋吟还活着,痛便痛了,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