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刺手记/痴儿爱刺猬(107)
只一刹那的情绪崩溃,江挚几乎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发病了,一股渗透骨髓的恐惧感顿时席卷了全身。
临走的时候,他只怀抱着最后一丁点希望,试探着问医生:“这病有治愈率吗?”
医生看着江挚良久,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治愈率为零,只能在无限发病和清醒中轮回,直到最后彻底失去神智。”
车子还在马路上疾驰,车窗内涌入的寒风早已将江挚的手冻僵,他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另自己平静下来。
江挚近乎失去理智,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早已将所有的一切遗忘脑后,此刻他只想立刻冲到父母面前。
问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要一想到程暮听到这个消息的神色,他的喉咙就像吞了一万根银针一样疼,疼的他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江挚的车子猛地刹停,他踉跄着敲响父母家的门,门被缓缓推开。
手里拿着相框的霓生一眼就看到头发凌乱,脸庞被冻的通红的江挚。
他眼眸通红,整个人像是被暴雪摧残过的枯叶,狼狈至极,霓生一脸震惊,忙拉着他进来,一脸关切的问:
“你怎么了?”
江挚被拉着踏进门,他弯着身体,低着头,直到江信也从里屋疑惑的走出来,江挚才缓缓转身,他神色绝望,声音沙哑的问:
“精神病?是真的吗?”江挚说完后,眼里还尚存一丝期待,他多么希望她们能离开诧异否定。
而直到看到她们的神色是错愕,而不是震惊,那一刻,江挚的心彻底死寂。
霓生看着江挚的样子,她眼里的错愕久久无法湮灭,良久,她缓缓开口嗓音哽咽:“你知道了,想必是病已经有了征兆,”说到这,霓生再也忍不住内心恶痛苦,霎时她低头抽泣出声。
江挚悲痛至极的眸子里尽是疑惑,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信缓缓走近,抚上霓生的肩膀安慰,他眼角的皱纹里隐着伤痛。
良久,霓声掩面痛哭,江信紧皱着眉道:“看来不得不告诉你了。”
江信缓缓朝着屋子里走去,他停到一个木质的柜子旁,拉开柜门,弯下身子从柜子最底层的闸箱里取出了一本书。
里面夹着一张早已泛黄起皮的报纸,江挚眉头紧锁,他看着父亲拿着那张报纸缓缓朝他走来,江挚直觉头皮突突的跳着。
江信走到江挚边上,抬手摊开报纸,指了下左上角的一片,缓缓递给江挚。
霓生掩着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侧过头泪水止不住的流,逃避的姿势代表这是她心底最难言的痛。
江挚看着母亲的反应,他眼神悲痛错愕,停顿良久,缓缓抬手接过那张报纸,江挚微微低头,他看到父亲指向的那片报纸的字迹早已模糊,像是沾了一滴又一滴的水,一片一片的水墨字迹晕开。
那张报纸手握的边缘,早已被磨的褪了颜色,能看出是曾经有人日夜拿在手里。
最后江挚的视线挪到那篇报道的标题,那一排的几个字已经模糊,勉强能看出一排黑字:
某精神病丈夫发病,用…将妻子连捅数刀致死,后清醒……十三楼一跃而下。
而那标题之下,是早已模糊的现场尸体惨状。
江挚的身体僵住,他不敢置信,缓缓抬头望向江信,江信沉默良久,告诉他:
“我是你的叔父,这…才是你的亲生父母。”
第61章 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孩拉入……
江信平静的言语,就像大片被烈火吞噬的塑料融化成的滚烫液体,刹那间包裹紧了江挚的跳动的心脏。
吞心蚀骨的疼痛劈天盖地袭来,只那一刻,江挚觉得心脏停了。
他看向江信的瞳孔像是一块木头,麻木无光。
只那一瞬,他周身的感官都失去了知觉,他只能感受到无数血液在往头奔腾。
周遭的一切都寂静了,所有的知觉无限汇聚于他瞳仁外侧的眼骨,它无限增大,像是要遁出他的皮肉一样。
空气像是无形的银针,每呼吸一次,都疼的人想死。
良久,江挚眼皮微动,他的眸子没有一丝光泽,声音像干枯的树枝:
“为什么瞒着我。”
霓生早已掩着面泣不成声,江信克制着眼底的情绪,强忍着哽咽道:“当年你诊断出精神病的时候,才十二岁……”
“我们怎么可能,让你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枷锁过一生,你的爷爷,父亲都是在知道得病的一年内,全都疯了!”
江信的咬着牙,回忆着这段不堪而沉痛的记忆。
他鬓角白发丛生,眼角爬满皱纹,渡尽半生风霜的年纪,此刻说到这些却再次红了眼睛。
江挚满眼错愕,额头绷的越来越紧。
灯光昏黄的客厅内,这段横跨两辈的难言伤疤,再次被无情的揭开,赤裸的袒露于人前。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发病……”江挚抬头看着他们,轻轻的问。
江信眼里压着悲痛,他摇头。
江挚却霎时觉得脑中有一根弦断了,他的瞳孔里顿时涌出热泪,声音颤抖:
“可是你们背负着这段枷锁,走了半生。”
江挚眉头微微皱起,他微微偏头,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但这本该是我背负的……”
江挚不能想象,随时要面对亲人发疯的人生,该是怎样的折磨和难捱。
滚烫泪水顺着他眼角滑下,“啪”的一下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