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刺手记/痴儿爱刺猬(116)
而在这期间,他作为一个随时发病的精神病患者,乔恩必须要时刻守着他,约定的时间到了,按时带他回去。
窗外车水马龙,绚丽的灯光晃着眼,江挚瘫软在沙发上,他轻轻道:“好。”
而后缓缓起身,走向门口,在与乔恩擦身的瞬间,他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平静的问道:
“一年后,你们医院的太平间能给我留个位置吗?”
乔恩的眸子一怔,良久,她沉默的点头。
江挚嘴角轻轻扯了下,得到答复后他静静的朝着门口走去,前往医院的病房。
后来半月的疗程,程暮的每个电话,江挚都会接,不论他在做什么。
无数次的电击室内,他疼的青筋暴起,却在电击完后立刻给程暮回去电话,哪怕他已经疼的站都站不稳,哪怕已经虚弱的瘫软在地。
却还编造着研习的回忆和参观的展览,他甚至瘫靠在病房的白墙上,满头大汗疼的咬着牙,还笑着和程暮编造着,他昨晚吃了一份很咸的蛋炒饭。
日子久了,乔恩猜到了他瞒着他的妻子,了解了他在中国的工作和生活,
也知道了他对妻子的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接受这项治疗方案的人很少,治疗期间一个人的人更是少的可怜。
像他这样疯癫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乔恩思想豁达,她不明白支撑他承受这些非常人能承受的痛苦的决心是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
在切割基因这项技术初研发过程中,她曾不止一次的建议那些研发者,停止耗费资金投入研究,因为她觉得这项技术无用。
没人会选择。
许是在精神病医院待的久了,她早已见证了许多病人短暂的一生,作为一个旁观者,她也时长思考生命长与短的关系。
或许作为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一个精神病患者遭受的是怎样的折磨,要做出的是怎么样艰难的选择。
也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他的家人即将承受的是怎样暴烈的打击。
而她要做的,就是依旧操控电击的仪器,拿起针管将药物继续输入他的体内,看着他疼痛欲裂,而后继续旁观他的人生,和等待下一个不幸的人。
后来疗程结束,江挚出院回国那天,他去染了头发,理发师看着他半头的白发,愣了良久。
江挚瘦了许多,满身的针眼,短短一个月,难熬的像是过了一生,直到他坐上了回国的飞机,逝去的这些日子,依旧像一场梦一样。
他还记得父亲告诉他一切时强掩的痛苦,记得母亲悲伤的抽泣,记得程暮为他们未来计划的一幕幕。
一年,他的时间还剩一年……
程暮还在等着他回家。
第66章 程暮身上的刺已经被一根……
滨城夜幕降临,风雪飘摇,积雪埋了一层又一层。
江挚时隔一月,终于重新站到了家门口,他一低头就看到了门上那张喜庆的福字,那抹红亮的刺眼,他怔怔的盯了良久。
他胸口沉闷,可眼里却干涩无比,没有了离开时的痛苦和哽咽,转而代替的是一种濒死的平静。
如果能安顿好程暮的未来,他其实并不恐惧死亡。
治疗的那些日子里,他想了又想,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陷在悲伤里,他会死去,可程暮不能被困住,她还有漫长的余生好好幸福。
他太过了解程暮,他从来都知道,能困住她的只有爱,而只有将这份爱转变为绵延的恨意,她才能孤注一掷的继续走下去。
所以他不得不伤害她,可程暮又太过了解他,他怕极了被她看出破绽,这代价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在她的眼里,他只能是背叛者的角色。
因为爱会困住她,可恨不会。
想到这,江挚瞳孔麻木,静的像没了呼吸,他缓缓的抬手输入密码,一阵电声响起,门被从外面推开。
彼时程暮正穿着睡衣在桌子前摆弄着电脑,她听到门口传来响声,猛地转头,就看到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笑的江挚。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带着围巾,眉宇间带着赶路的颠簸,而唇角却笑的温柔,就在那静静的望着程暮。
程暮转头看着他,一瞬间愣了神,她没想到他今天就能回来,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她使劲的眨了眨眼,发现真的是他回来了后。
她猛地起身,冲了过去一个跨步就扑到了他身上,手穿过他的腰身,紧紧的拥住了江挚。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江挚全身的伤疤,胸口像树根似的铁青一片挨着一片,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此刻的他哪怕是被一碰都会疼,更何况被程暮这样一撞。
他霎时疼的锁紧了眉,身体虚弱到失力,他的手猛地扣住了身后的墙壁,才堪堪站稳了身体。
从始至终,他紧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强忍着挤出一抹笑,手轻轻抚上程暮的后背,温柔安抚着:
“我也想你。”
一直静静的抱了良久,程暮才不舍的松开他,拉着他的手高兴的问:“你不是说明天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江挚随手将行李箱靠在一边,关上门拉着程暮的手,边往房间里走,边随口道:“事提前办完了,等不及见你,就赶在今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