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亡妻回来了(101)
“莫离,我记着你很怕血的。”
“别背我了。”
意玉的声音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临死之际,走马灯花,她的意识清醒了很多,说话变回为别人着想的顺从模样。
“闭嘴,给我省点力气,你想死吗?”
莫离这些日子的好脾气,一瞬间没了,他急躁烦闷,咬牙切齿。
说完这句重话,他忽得感觉背上一轻。
如果她再睁眼,莫离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凶她。
可惜她的眼睛闭得很紧。
莫离想给她扒开,却僵硬得紧紧黏住。
没法子了。
第48章 薛洺撞见意玉灵堂
和桃惊叫连声,声音尖锐,爬到了意玉身旁。
她本以为自己会平静地接受意玉死亡的事实,像意玉一次次照顾她一般,把意玉身后事也照顾好。
可当温柔的、在她看来鲜活的黑眸子,在她面前没了往日模样,甚至连形容成有人气都不成时。
和桃被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
因为意玉的眼睛,如今闭得好似暴晒好久的干皮鱼,死死闭紧了眼睛,撬也撬不开。
她抖抖索索,嘴死死一咬。
可眼泪却筛豆子似的,眼泪啪嗒啪嗒,怎么都止不住。
粉红的袖子埋上脸,趴在意玉的肩膀上。呜呜咽咽,不止不停。
莫离蹲下身子。
他冷静地把自己的衣袍解下来,平铺在草地上,把僵硬的意玉安放在上面。
意玉苍白的脸上全是点点血晕。
莫离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根本没有畏惧血的模样了。
他和往常一般,摸了摸意玉的脸。
不软和了。
硬冷得可怕,和他母亲死了的模样无二。
吐了一身的血,连比娇花还美的脸都不得逃过。
他把血给她细细擦了下去。
又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微弱的一口气。
一炷香,就会彻底消亡。
没法子了。
世界上最恨的就是。
明明还有气,偏偏救不来。
直至今日,莫离全明白了,他明白了意玉这些日子的行径。
是,按照意玉的性子,别人伤了她在乎的人,曾经带给她温暖的人,定然会拼了命。
怎么可能女儿死了,就呆呆坐在屋子里,消磨日子呢?
呆坐不正常,不给女儿报仇不正常,给玉石把自己的性命献出来,换个和离的名头也不正常。
意玉自女儿死了,她就没醒来过。
坠马、高烧将死、跪祠堂、冬日在林子里绕过群狼,没有一件打倒过意玉,意玉都顽强地活了过来。
只有这次女儿身亡,她没缓过来。
莫离这辈子没爱过人,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美。
在他认知里,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唯一攻破他的心防,是母亲独自带着他活,结果被薄情的狗官,没留任何口子,一刀刀把母亲捅成了筛子。
他看着母亲僵硬地躺在那,浑身都是喷涌却又冷了的血。
年幼的莫离,冷静地处理了母亲,把母亲独自一人埋了,看着丝毫不受影响。
可他身为医师,却就自此怕血了。
他锁紧了看世界的眼睛。
直到遇到了意玉。
意玉的那张脸,让他对她生了注意。
意玉的好性子,让他接受了她。
朝夕,让天生情感淡漠的莫离,不自控地爱上了意玉。
天性地爱意玉,这是天意注定。
如果只是和母亲相同的脸,他去喜欢怀明玉也一样,但他就只确定自己喜欢她。
他做的任何事,都遵循天性,所以会顺从天性地占有,顺从天性,恶劣地为了一己私欲下毒。
也顺从天性地爱她。
天意如此。
可却是天意制成现在这个局面:
在挚爱之人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让他生生看着她抽干了气。
莫离看地上的意玉。
意玉浑身是血,肤色苍白,凄惨可怜。
不是他死。
可他鼓动的心脏,一阵一缩,痛得不如立刻死。
他第一次有了,对于是否应该全部满足天性的深思。
如果当初没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同怀明玉合作,是不是便不会有如此下场?
他悟了一个理:
若是想要完全满足天性,必须得遵守一部分世界的规则。
譬如:不可以为了一己私欲,伤害别人。
当他悟得这个理之后,莫离的手垂了下来——
碰到了一株草。
莫离原先无力的手瞬间翻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手起刀落,用力就给一把拽了下来。
*
鞍锁在他身侧,看着意玉就这么离开了,不免感慨,直言直语问:“老大,不后悔吗?”
薛洺莫名:“后悔什么?”
他从来不是一个做了决定,还后悔自省的人。
他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意玉马车,似是一个陌生人,“鞍锁,我们回屋。”
他竟然有耐心地解释:“我本身就是要从怀意玉和明玉中选一个。”
“明玉性子娇贵,还是个病秧子,受不得任何摧残,意玉性子坚强,能经得起风波。”
“明玉离了我,活不了,而意玉可以。”
鞍锁却停下了脚步,搓了搓剑鞘,直愣愣地问:
“老大,您今天话好多。”
薛洺背着手,一直闲庭信步往前走的步子,兀得停顿。顾谓:
“你只记住,我做出决定,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