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84)CP
音符代表的密文在洛海的脑中一点点拼接,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然后他的笔尖在纸张上空硬生生停住。
——我想你了,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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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海最终没有把这条信息告诉任何人。
没有上交给检察院,没有告诉道尔,甚至连科林也没有说。
第二天到了下班时间,他把尚未处理完的工作往桌子上一放,就独自走出检察院大楼,启动汽车,朝七区的方向开去。
七区位于南特最偏僻的角落,离市中心很远,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干枯的农田和荒地,行驶好几里也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
路旁的柳树粗得要几个人合抱才抱得过来,野草在深秋的寒风中轻轻摇曳,夕阳斜斜地映在洛海的车窗玻璃上。
他伸出手,扳下挡板,眼睛依旧直视着前方。
南三路位于七区,比最偏僻的位置还要更偏僻一点,走到这条路上的时候,周围都已经没什么人烟了。
马路上都是运着大型货物的重型车辆和煤罐车,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有羊群不紧不慢地经过,偶尔抬起头,看一眼路过他们的奇怪铁皮。
洛海在这条路上晃了很久,也没找到所谓的184号。
走下车挨个询问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掉头就走,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尤金拿捏住了他的命脉。
他太想再见他一面,这种冲动甚至压过了他应有的理智,压过了他的职责,压过了他十几年以来一直相信的东西。
他问了路边的放羊人,问了收费站里嚼着泡泡糖的阿姨,问了从田埂上跑过去的小男孩,终于确定了184号的位置。
就在靠近湖边的老柳树附近的一栋不起眼的平房。
那间平房破破烂烂,墙壁上画着一些已经褪色的涂鸦,原本似乎是作为商品房建造的,如今则不起眼地伫立在那里,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栋普通的废弃房屋。
但洛海停车的时候发现,它的外围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也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长期打扫的。
门外挂着一个很简陋的牌子,仿佛是故意不希望别人看见似的:旅角咖啡。
他走下车,推开门,走进屋内时触发了风铃的轻响,叮叮当当的十分清脆。
室内的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顶灯挂在天花板上,勉勉强强地照亮并不宽敞的室内,映着木质墙壁的纹理与吧台前用塑料缠绕的绿色藤蔓。
洛海站定步子,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吧台后,不紧不慢地清洗着杯子。
金色微卷的短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他的侧脸一半埋在阴影里,一半被顶灯照亮,眉眼英俊而招展。
“坐吧。”他的语气就好像洛海只是个普通客人,手里清洗的动作也没停下,“喝点什么?”
洛海没有说话。
“墙上就有菜单。”金发男子松弛地点了点旁边的墙壁,继续做他手上的事。
“咖啡。”洛海说。
“什么咖啡?”金发男子问。
“卡布奇诺。”洛海说。
“现磨的还是冲泡的?”金发男子问。
“现磨。”洛海说。
金发男子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哼着歌开始忙活。
洛海看着他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修长的手指从纸袋里倒出咖啡豆,再往小壶里灌满水,架到炉火上烧。
就连不怎么懂咖啡的洛海都看得出来,他的手艺根本是现学现卖,既不懂水该烧到多少度,也不懂咖啡豆要怎么磨。
可是他的手太好看,纷飞起来赏心悦目,阳光刚好洒在他的前额,将他的发丝映得更亮。
随便一个快门拍出去,都是足以登上杂志封面的英俊。
英俊的金发男子好不容易泡好了这杯咖啡,端上来时还差点忘了加牛奶泡沫,那泡沫打的乱七八糟,有一半沉了底,只有一半勉勉强强浮在上面,丑得不忍直视。
但他还是正儿八经地在咖啡杯上插了一只小伞,一脸严肃地把杯子推到洛海面前。
“这位客人,您要的咖啡。”
洛海没有说话,当男子靠近他时,他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男子的前额。
咖啡很暖,枪口很冰。
尤金丝毫没有惊讶,反倒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温和而柔情,仿佛枕边的低语。
“又来这套啊。”他笑着说。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回来了。”洛海压着声音里的怒火,或许还有一丝颤抖。
“我还有要做的事。”尤金的唇角依旧上扬。
“什么事,等着被抓住然后枪毙吗?”洛海提高了声音,压不住语气里的愤怒。
但尤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缓慢地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了洛海的枪口上。
咖啡在他们之间冒着热腾腾的水汽。
洛海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尤金一把握住枪口,不让他后退。
“那就开枪,洛海。”尤金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你都错过一次机会了,别再错过第二次。开枪,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回到检察院,把我的头颅献上去,让我变成你最壮烈的功勋。”
洛海狠狠地瞪着他,目光明明那么凶狠,眸子却水光潋滟,折射着阳光,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他的手指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难以握稳手枪。
尤金慢慢地抬起头,用掌心压下洛海的枪口,慢慢地将他的枪扣在桌上。
“我是逃跑的通缉犯。而你,是放走了通缉犯的头号内贼。”尤金低声说,“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洛海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