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阳春(44)
公仪天敬将剑捅进自己的身体,剔掉了凤凰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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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泉鹤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来。
他醒来时就见一人坐在床榻之侧,一头黑发未梳,露出点单薄的下颚。
陆泉鹤闻到熟悉的气味,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这不知又是严山遥从哪里找到茅草屋,虽然不是破败不堪,但当然远远比不上陆泉鹤的庭宫穷奢极欲。庭院不知何时下了雨,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上,陆泉鹤闻到一股植物的清香,听声音便知道,院子里还种了竹子。
倒是有几分雅致。
陆泉鹤想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颊。那人的手温热干燥,带着薄薄的一层茧子,并不光滑。五指虚虚划过陆泉鹤的下巴,脸颊的细腻几乎要流淌在掌心。
陆泉鹤自知理亏,乖巧地把脸颊贴在那人的手掌上,还有模有样地蹭了蹭,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他知道严山遥早就知道他和公仪天敬的交易,这人敏锐的很,估计在铁面傀见面后就知道了,当时严山遥只是看着他,像是看着稀薄远去的雾气,问他:“你又为谁出生入死?”
公仪天敬像是知道严山遥的问话,当晚问了他类似的问题:“谁又为你枕戈待旦?”
陆泉鹤几乎在那一剎那洞穿了自己的想法。
你又为谁出生入死,谁又为你枕戈待旦?
他坐起身来,看着严山遥薄薄的嘴唇,任凭严山遥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抬头嗓音沙哑地问他:“‘封心之咒’对你有用吗?”
严山遥看着他,知道陆泉鹤想问什么,他没有回答陆泉鹤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呢?”
陆泉鹤笑了一下,凑过去在严山遥唇侧亲了一下,可随即被拉着双唇相碰。
不再是浅尝辄止,那汹涌地吻势仿佛深入灵魂。让陆泉鹤有些承接不住。
可他随即主动地去迎合。
语言在此刻太过寡淡无力,陆泉鹤面皮薄,说不出“我爱你”这样的话,只能通过操作表达自己汹涌澎湃的爱意,告诉对方我喜欢你。
不知吻了多久在停下,陆泉鹤觉得嘴唇发麻。严山遥的吻技很好,让陆泉鹤不禁怀疑这人有没有看上去的这么清心寡欲。他面颊有些发烫,想与严山遥错开视线,却被严山遥轻轻抬起了下巴,强迫两人对视。
“别这样。”陆泉鹤面上泛红,小声说:“和你对视我就想亲你。”
严山遥垂下眼睫看着陆泉鹤红艳欲滴的唇,又想凑过来,陆泉鹤及时制止了他,他毕竟刚醒,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怕再这样亲下去会擦枪走火。
“好好好,晚上再亲,晚上再来。别人怎么样?任塞他们,江月清呢?”
严山遥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看着陆泉鹤说道:“任塞回去了,还给你留了一封信……江月清的话——”严山遥停顿了一下,又看向陆泉鹤,“估计在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情。”
陆泉鹤佯装要推他,“去你的。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陆泉鹤基本已经想到信里是对他怎么样的讨伐。
当年他在天界时,和任塞王走得近。彼时天界很多看对眼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他当时依稀是和任塞说过,自己应该会一直一个人生活诸如此类的话。
那时的任塞王已经去万木园斩断了自己所有的情丝,听陆泉鹤说这话也是似笑非笑,似乎是不大相信。
那时候的陆泉鹤急于证明自己一心于道的单身心里,说了好大堆“一定不会”的话来让任塞信服,可到了现在,却是啪啪打脸。
如果他没记错,他晕倒后似乎是被严山遥抱走了,而任塞就在旁边。
他想想其实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拆开了任塞的信。
严山遥礼貌地坐在一边,视线温柔落在陆泉鹤身上,陆泉鹤抬头对他对视一眼,看起了那封信。
其实严山遥没必要非礼勿视,因为任塞的字写的龙飞凤舞,就算他自己来也未必能认完。陆泉鹤凭着对任塞的了解,废力地浏览完全篇,发现任塞没有说什么关于严山遥的话,只是打趣了一句,最后祝严山遥和他百年好合。
也就“百年好合”四个字能看。
前面大段的内容是在说一种偏方,能恢复神格,能让陆泉鹤回来。不过需要完整的魂魄,和一个甘愿受死的人或妖做引子。
这对陆泉鹤来说不是难事,鬼界有不少他的死士,可他看完信没有一点打算执行的念头,想了想,用灵力隔空回复任塞道:“我现在过得很好,神不神鬼不鬼都无所谓了。还有,谢谢你的祝福。”
严山遥从他的回复中看出了点端倪,问道:“任塞王真的断绝七情六欲了吗?”
陆泉鹤摇摇头,笑道“我和他感情这么好,他自然没有完全断绝,不过要是结发为夫妻的那种关系,应该没有了。”
陆泉鹤用指尖去勾严山遥的手指。
“又不是谁都能冲破‘封心之咒’,而且这和他的身世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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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塞很小的时候,鲛人族曾一度濒临灭绝。
原因无他,鲛人重情,倘若得不到心爱之人的真心便会自刎身亡,这既是鲛人的习俗,也是鲛人的身体机制。他们会痛苦至极,引得体内毒发,哪怕不自杀,也命不久矣。
可天下长情人哪有那么多?除非鲛人自己通婚,遇上凡人,往往就说不清楚。
可鲛人天生貌美,为心爱之人落下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因此有不少人专门引诱鲛人,一方面满足自己的欲望,一方面靠鲛人的眼泪发家致富。
任塞作为族长之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为“爱情”这两个虚空飘渺的字葬送性命,他采用了很多方法想改革,比如只准同族内恋爱,可他非但没有改善现状,还引来部分族人的反抗,认为任塞阻止他们追逐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