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惊蛰的安抚下,好半天他才说,他小时候去山上砍柴,也是遇到这种雷雨天,下山的时候,一道雷劈在他身侧的一棵树上,树倒了不说,连带着那片坡都滑了下去,要不是他跑得快,他现在就葬身山洪了。
自那天起,他一见到打雷,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
“就一会儿没事的,见到你就不害怕了。”林立夏毫不避讳自己的依赖,自上次被宋惊蛰发现他害怕打雷,每每遇到雷雨天不管多晚宋惊蛰都会回家,宋惊蛰不说,林立夏也知道,他是为了陪他。
宋惊蛰牵过他无意识攥紧的手,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道:“吃饭了没。”
“还没有,等你回家一起吃。”接触到宋惊蛰手心的掌温,林立夏发紧了心松了松,眉眼带笑地跟宋惊蛰说话,“灶房盖好了,娘今儿高兴,做的鱼肉饺子,可香了。”
宋惊蛰在县上干活的时候,林立夏一点都没歇着,不管天晴下雨都在帮家里盖屋子,前些天一把灶房盖出来,不见下雨天有漏雨飘雨的迹象,就把搬家放在各家房里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家里宽敞了,又有了做饭吃饭的地方,郑月娥一高兴,今儿一早起来剁了不少鱼肉,要包鱼肉饺子,把大房三房眼气得不行。
不过林立夏见天快下雨了,没让煮,想等宋惊蛰回来,一家人一起吃。
宋惊蛰疑惑:“哪来的鱼肉?”
“爹去大堰塘捉的。”林立夏回了一句,又说,“捉鱼的时候,我看大堰塘外头的水渠长了不少的水芹,惊蛰哥,你说等天晴了,我割些水芹去县城卖怎样?”
宋惊蛰蹙眉:“这东西可不好弄。”
大堰塘外头那条水渠他知道,排水用的,因为常年没人打理,一到夏天,野水芹疯长,水蛭也跟着蜂拥而至,有时候宋惊蛰路过看到那趴在水芹上的水蛭都犯恶心。
“我会弄,在我们村,这东西大家都抢着割呢。”林立夏信心十足地跟宋惊蛰说。
稻香村地势没有桃源村地势好,庄稼收成比不上桃源村,像水芹这种小东小西,不少人家都盯着,一成熟,就有人弄去镇上售卖,给家里添置个针头线脑的也好。
宋惊蛰见林立夏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忍心拒绝:“好,等雨停了我陪你一起去。”
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水蛭太多,他就不让林立夏割了。
林立夏见宋惊蛰答应了,一想到他去县里卖水芹,当天回不来,就可以跟惊蛰哥一起住县里,止不住心里的雀跃,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够把它压住。
“惊蛰哥。”林立夏停了脚步,唤了宋惊蛰一声。
宋惊蛰跟着停住脚,问他:“怎么了?”
林立夏突然将宋惊蛰打着伞的手拉了下来,借着雨伞的遮掩,飞快地在宋惊蛰的唇上碰了一下。
噼里啪啦的雨打在伞上,天地间的声音都被雨声隔绝了,宋惊蛰却在这片刻中失了神,如同被定格一样听不到雨声,也感受不到周围的存在。
等他好不容易回神,意识到林立夏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林立夏握着手往前带了一截。
两个人都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可伞下的温度却迟迟没有消散,连带着烫红了宋惊蛰捏着伞把的手。
然,宋惊蛰还是没陪林立夏割成水芹,下了一夜暴雨,第二日还没放晴,宋惊蛰正想着今日也不用上工时,县里来人了。
是一个厢军的壮勇,他一见到宋惊蛰就面色发白地道:“宋监工,不好了,我们先前做的那些墙面都泡发胀了。”
宋惊蛰面色也是一白,他先前说的话,一语成谶。
第36章
“怎么回事?”宋惊蛰和壮勇赶到县上, 急切地向迟都头问道。
新修的这一段城墙若是出了什么事,不仅迟海东跑不掉,他这个日日检验, 每天画押的监工也跑不掉。
“你先看看吧。”
迟海东今天没有再阴阳怪气了,而是板着一张脸把位置让给了宋惊蛰。他的人, 今日一早照例来看压在城墙上的油布有没有被风吹落, 结果油布没事,城墙却出了事。
宋惊蛰上前, 只见他们先前修筑的城墙, 不知道为什么凹出来一截, 如果只是这一段还好, 大不了拆了重修, 然而先前修筑的墙面全都有这个现象,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宋惊蛰伸手戳了戳那泡发胀的墙面, 感受着里面残留着一股很浓郁的水气,他转过身问迟都头:“你们下雨的时候没有做防水吗?”
“怎么可能,我就算再蠢,也不至于忘了这点。”迟都头心里烦躁,说话的语气很不好。
宋惊蛰生气地把手上黏糊糊, 全是水的泥巴拿给他看:“那你说这是为什么?”
虽说城墙也是用泥砖所筑, 可城墙的泥砖是三合土垒成的。所谓三合土即石灰、黏土、细沙外加煮熟的糯米等物混合而成,比农家修筑的房子不知道坚固多少倍。宋惊蛰家林立夏自己盖的屋子都没出现这种情况,而更坚固的城墙却出现了这个问题。
宋惊蛰不问迟都头问谁。
“正是防雨所致。”迟都头掌管湘军这么多年,不可能看不出问题所在,“最近这天, 暴雨太多,我们刚修好的城墙水气未干就被油布所遮盖, 墙内的水气出不来,又不透气,温度过高,就会导致墙面发胀。”
宋惊蛰听了他的话,面色一黑,恼怒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提醒你,还提醒错了吗。”
毕竟他昨天才说了这种话,今天就出了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