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天陪产计划(32)
母女两个支支吾吾地应了,莫名有一种背叛感,心虚得很。
而顾康旗见到亲人,喜气洋洋,特别高兴。
母女俩很矜持,顾康旗就主持大局,不住寒暄:
“最近怎么样呀?”
“身体都还好吧?”
“有委屈的地方吗?”
“需要我帮忙就说话啊。”
顾云苏懒得吱声,吴俪梅就不冷不热地回应着,把气氛控制在礼貌而疏远的距离范围中。
俗话说,舔狗不得长久,意指单方向的热情总有耗尽的时刻,顾康旗努力了五分钟,还没有把场子烘热,技术上有点儿黔驴技穷,心态上有点儿心灰意冷。
冷场是很容易的。
三个人都不讲话,尴尬就很明显。
顾云苏没看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她把玩着眼前的一把小茶匙,感受着尴尬像肉眼看不见的水雾,轻轻地、妖娆地在三人之间穿梭。
其实挺伤感的,顾云苏把自己当成一个演唱会摇滚区的观众这样感觉到,都曾经年轻过,也确实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那时候他们肯定相信过彼此,相信过获得幸福的可能;而如今再相见,坐稳“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定位,说声沧海桑田也不为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联想到自己身上,止不住地想,如果和前任再见,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那些过往的快乐和亲密,会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闪现吗?
人这一辈子,遗憾实在很多,“曾经拥有”就是这其中特别戳人心窝的一件事。
吴俪梅喝了口茶,说些没过脑子的场面话:“这里茶还蛮香的。”
顾康旗就点头附和:“你是专家,你说好就是真好。”
两人眼神撞到一起,吴俪梅就立刻低下头去。
顾康旗看着前妻这反应,似乎是有一点失望,又有一点无奈,反正挺复杂,顾云苏是分不清。
小时候老觉得大人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彼此之间一辈子都不会有重合。大人们保守、无趣、现实又严肃,你不想想象他们的爱情故事,觉得老土,甚至还有点儿恶心,五六十的人了,谈爱情,可不可笑?
可现在感觉不一样了。
经过了二十五岁,才会知道二十岁有多幼稚,谈过很多次恋爱,才会明白每一段感情都很特别、又都很普通。
没什么不同的,都是人,都有感情和欲望,年纪大的人不过多活了几十年,多有了一些经验,可作为人类的本质是不变的,对情感的需求是永远都会在的,而这没什么好被嘲笑的。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顾康旗提前点好的菜,顾康旗拿着公筷拨了块松鼠鱼放进女儿盘子里,又不偏不倚地夹了一筷子给前妻:“快吃吧趁热,我记得你们都爱吃。”
顾云苏默默地吃了,算是给顾康旗面子。
但吴俪梅拿筷子扒拉了两下,没往嘴里放。
顾康旗看她,就问:“怎么?哪里不对吗?”
吴俪梅摇摇头:“没什么,不太想吃。”又客气道,“不用管我,你吃你的。”
“哦,好好。”顾康旗应了一声。
尴尬,就是尴尬,尴尬到顾云苏手指蜷缩,能当场抠出一间三层的大别墅来。
早知道死活不来,她想,省的消化不良。
顾康旗看着那道鲜艳光亮的松鼠桂鱼,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叹出一口气来,语气挺惆怅,说:“你从前明明特别喜欢的。”
话一出口,就变得可怜。
常言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总是恋旧,因为那代表着安全、安宁、还见证着自己所投入的全部时间和精力,人怀念过去,最重要的是怀念过去的那个自己。
果然吴俪梅一听,神情就有一丝松动,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吐出一声叹息。
顾云苏知道,在言情故事里,这是最伤感的番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相爱却不能相守,还不是因为生离死别、世俗偏见,就是由爱生讨厌,在柴米油盐之间渐行渐远,这是多么俗气而又无限伤心的结局啊!
可与此同时,她理性跑道上一个很单纯的声音在问:真的不是因为孕吐严重吗?
继而又想对吴俪梅提出疑问:你到底想什么时候告诉他你怀孕的事?
还想对顾康旗竖一个大拇指:这一招回忆杀,妙啊。
顾康旗又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是我不好。”
也不知道是顾云苏错觉还是怎么着,她听着吴俪梅竟像有些哽咽,低声说:“不提这些了。”
说不提,可顾云苏知道她妈是动真情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这俩人吵架,吴俪梅就悄悄抹眼泪,然后毅然决然地表示要离婚,一定要去。可到最后顾康旗一哄,那些怒气和伤心就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这过程是家里的保留曲目,逢年过节甚至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遍,顾云苏早看腻了,觉得她妈无可救药,软弱而又不可靠。
“还不是看在恋爱时那点儿情分上。”吴俪梅曾经这样跟她朋友解释。
顾云苏那时候不懂,后来自己谈了恋爱才体会到,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舍不得生对方的气。
就好比她和前任刚在一起的一阵,她工作忙,领导又讨厌,周末约会,总是忍不住抱怨两句。有一回她正和对方吃着饭,公司要她加班改方案,她一边吃、一边拿手机啪啪打字、一边还要跟前任骂领导。
前任附和了两句,但这样断断续续一下午,他耐心耗光,逐渐敷衍,最后提出方案:大不了别干了。
顾云苏白眼儿一翻:“你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