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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港森林(120)

作者: 柔妄 阅读记录

红指甲的金主是询问婚期的男人,在风波中表现成受害者,骂她是个食碗面反碗底的骚婆,以后别想在圈里有得混。

没想到不久后,他连同两个外籍模特一起,被高尔夫球会取消了会籍,彻底从这个圈子里消失了。

“虽然我和商宗之间一直挺莫名其妙,但他做人周到,从来没对我黑过脸。”甘棠话说到一半,茶水刚好到适口的温度,润润喉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也怕啊,怕哪天碰到他了,像那两个外模一样衰,连他胳膊都不敢挽。”

“你们还记得那次融资崩盘爆煲的事吗?能上金融头条前三的,要么是当事人掌控全局,要么就是彻底玩完。媒体都得给商宗三分面子,新来的小记者采访完他直接哭着出了门,你们觉得这新闻能那么简单?”

演得一副悲情掌舵人的样子,实际全盘在手。

她和他约见的时间永远恰逢媒体采访,一转眼,小报上就刊登了一位没落企业家的半生故事。

而且席间听仇先生的意思,梁惊水此趟是来助他逆风翻盘的。

该说不说,年轻单纯的内地女孩,在上位者的情欲陷阱里步步沦陷,最终沦为可有可无的风月角色。

没有什么比这个剧本更写实的了。

牌友问:“他不是特地去港口找她了吗?”

甘棠说:“我又没说商宗对她没感情。”

牌友更加不解,说有感情怎么算利用呢?甘棠嗤笑一声,说:“你的感情观真是非黑即白,灰色的地方完全看不到。”

真挚不含杂质的爱在删减过的童话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完美道德,经得起推敲。

尤其是商宗生于这个圈子,摸爬滚打赢得了金融街的信任,他哪里还会有少男少女般的纯真爱情,早就千疮百孔了。

牌友听着这些话,依稀想起一件事来。

“他那个亲戚……是不是最近被逮回来了?”

这话说得含糊,但甘棠又怎会不知道她指的是商卓霖。

甘棠点点头:“他妈安奵你知道吧,老公死了就把儿子当老公,完全是个癫妇,从现在开始,香港的天只会乱到商老爷子走的那天。”

牌友不敢细问:“开牌开牌,说点别的吧。”

窗外是九龙塘独有的静谧夜色,远离城市的喧嚣,牌桌气氛却耐人寻味。

豪门那些事分上下两册也说不清。

商宗的父亲娶了三任妻子,董穗是唯一一个在50年代从内地偷渡来的女人。为了获取香港身份,她和一个本地职员闪婚,在一次饭局上借“洒酒”伎俩结识商老爷,从二奶一路做到正室。

商琛的生母是商老爷的第一任妻子,老爷子借助岳家资源白手起家,妻子却英年早逝,留下一笔巨额遗产由他继承。

娶董穗后,为了平息商宗私生子的传闻,他将长子商琛的血脉归于董穗名下,兄弟俩以“亲兄弟”身份共同培养。

老爷子对第一任妻子情深义重,原本打算扶持商琛继承自家产业,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把希望寄托在嫡孙商卓霖身上,把董穗气得不清,嘴上说着疼爱商卓霖,心里谁不盼着亲生骨肉接管家业。

甘棠至今无法想象,一个在乱世动荡中成长的男人,其内心究竟能锤炼出怎样的坚韧。然而,因为未曾真正获得老爷子的青睐,商宗对某些事物的渴望,也许正在逐步走向异化。

那是2008年,他隔着一片无人的飞雪,注视着店里那个熟练拨珠的小姑娘。

所有看似偶然的相遇,其实都是命中注定。记忆停留在小卖部的影像,等他反应过来时,梁惊水已经陪他在车里度过了一整个长夜。

微风与日出在海平面下酝酿,商宗在黎明破晓时,用一种近乎灭顶的幸福目光凝视着她,眼里无关情欲。

此时此刻,他心无旁骛爱着这个姑娘。

第62章 金口玉言

梁惊水说不清是哪一刻, 她心头再次兵荒马乱。

商宗这半年改了抽雪茄的习惯。那包烟是她没听过的英国品牌,薄烟纸呈米白色,像涂了一层细腻的陶釉,乍一看像白玉簪。

她看到包装正中央印着一个女人的遗像——“香港特區政府忠告市民, 吸煙導致早死”。烟袅袅升起, 带着一丝焦油味。商宗虚阖着眼, 白烟缭绕中迎上她的目光。初升的阳光落在他眼里,瞳色浅得像水银,似毒非毒。

太阳每升高一分,他眼中的颜色就淡上一分。

一淡, 她就读不懂他了。

他有些话, 存于梁惊水记忆中恍若前世:最后是联姻,还是明媒正娶心爱之人, 旁人都无权置喙——

那时他们刚冷战一周,元旦夜商宗带她去了梁徽的旧屋。

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他尝试抱她却被推开, 眼里湿漉漉的, “我说这间屋子上锁了, 不是为了防你, 而是为了困住自己不去靠近你。”

后来,在车里她提到他的联姻对象,不知怎的牵动了情绪。烟花炸裂的光与声中, 他覆上她, 带着几分醺意与偏执,在耳边哑声宣告:“我娶的, 总不会是别人。”

梁惊水远眺日出百感交集地想,这种富人的承诺, 她该听几分,信几分。

她活在一个滥情而理盲的时代,要在这里遇见一位金口玉言的完美爱人,何其奢望。

若真遇上了,她又何等幸运。

十几岁的时候,总是自命不凡。从父母健全的爱里,被辙到蒲州洗了八年车。梁惊水渐渐不再相信什么逆天改命的玄学。不是商宗对她不够好,而是世道翻覆如浪,她不敢妄想自己会是那个被眷顾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