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港森林(45)
梁惊水脸颊微微发热,遐思如潮汐般涌起又退去。
她弯唇轻损:“色鬼不可怕,就怕色鬼有文化。”
*
镇海楼是梁惊水在香港见过菩萨最多的公园,面海矗立着两尊超过10米高的天后娘娘和观音菩萨塑像,旁边还分布着众多吉祥人物的雕像,旨在保佑海民和泳客四季平安。
经过数个泰国烧香拜佛团,几个蹲在地上啃鱼蛋的孩子,一群拿着相机捕捉日落的摄影发烧友,梁惊水渐渐察觉,傍晚的游人远比商宗描述的要多得多。
商宗气定神闲地,扣住她快要被人群挤走的手,笑:“估错了,今天的天空和海是渐变色,这些人都是来拍照的。”
梁惊水淡淡说:“来都来了。”
走过红墙绿瓦的长寿桥时,远方天际的橘调已融化,呈现粉紫,沿岸的棕榈树与远处山脉轮廓为这幅天然的油画增色。
梁惊水不由驻足,举起手机调整景别,屏息对焦。
据说这桥走一遍能增寿三年,但绝不能走回头路。
余光瞥见商宗似要回望,她照片一晃拍糊了,顾不上查看,扬声制止:“别退呀,退了折寿!”
他露出一点别样的笑,毫不迟疑转过身,目光迎着她走来。
梁惊水摇头叹气:“唉,你这样活不久了。”
商宗牵起她的手:“心诚则灵,你要是不在我眼前,现在的我死又何足惜?”
“商宗,你知道自己是个情话宝典吗?”
商宗以为她在嗔怪,可实际上,梁惊水的焦躁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体贴入微的温柔,比起冰冷的契约更令人沉沦。她害怕日复一日地沉浸其中,渐生贪念,最后会不舍得放弃。
视野里的晚霞很美,身畔有无暇情人相伴,那天的梁惊水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丧失感。
梁徽长眠后,她寄人篱下,没有一刻真正的安宁和稳定。惯性思维让她认定,幸福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就算有,也不过是假象。
如果不是好好先生的出现,帮她找到将知识变现的机会,她连踏出蒲州的可能都渺茫。而如今,商宗在那位之后接连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好好先生像个无法捉摸的过客,关心的话语简短得可怜,支付学费后便销声匿迹,像一个随意摇号改变命运的上帝。
商宗不同,他真实,且触手可及。
万寿亭笼罩在渐渐沉寂的暮色中,海水轻柔起伏,仿佛深蓝绸缎上嵌满了点点星屑。
进去后,梁惊水下意识地与商宗拉开了距离,她明白原因。
他们身旁,一对老年爱侣和一对年轻恋人深深依偎在一起,而她似乎没有这样的资格。
“商宗,天黑了。”她轻声说道。
商宗很少有这样惬意的时刻,尤其是现在——人群寂静,海浪轻柔翻涌,心仪的姑娘就在身边。
梁惊水语气里的怅然引他回头,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不知何时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幽幽的声音从人群另一端传来,穿过璧人间的空隙:“圣诞、元旦、农历新年、元宵……我们只剩四个节日可过了,然后就散了吧。”
还没正式幸福,怎么突然就要散了。
商宗皱了皱眉,顾不得多想,直接从两对老少璧人中间穿了过去。
第23章 你包治百病
冷。
梁惊水打了个冷颤。
商宗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凝视着她薄薄眼皮下不停转动的眼珠,鼻尖渗出的细汗,以及哆嗦的脊背。周围是普通情侣共享的舒适夜晚,而她在他怀里, 浑身冰冷, 仿佛他成了她的寒冬。
日落之后, 这段关系的性质悄然改变。
梁惊水也不贪恋,拢紧开衫:“冻死我了,回去吧。”
“喜欢浅水湾这里吗?”
她反应了一下:“还行。”
商宗其实不太喜欢她这样,他宁愿她当着众人面拽着他的衣襟声嘶力竭, 骂他没事非要插手她的生活。
她太过通透, 也足够符合“合作共赢”的理念,反而让他的亏欠感越拖越长。
回到独栋之后, 商宗进书房处理海外项目的收尾工作。
这份融资项目比他预想的棘手,牵线人正是他第一次带梁惊水赴饭局时的老总。项目目标旨在整合亚太地区支付网络, 但背景复杂, 一旦触碰灰色地带, 银行可能遭遇巨额罚款, 甚至失去国际清算资格。
电脑里塞满了人际、工作, 以及董穗发来的联姻名单——自从知道梁惊水的存在,她立刻把适婚名媛的范围扩大了一圈。
那些照片看久了只觉得吊诡,每张脸都大同小异, 透着徒有其表的秀雅。
工作之外的个人情绪不时溢散出来, 干扰他的审件思路。
商宗效率不高地处理完一个分支,眼前忽而重现两人在套房那晚。
她淌着眼泪, 没有抽泣声,自己用手背揩了一揩, 背影要强地离开了酒店。
他不得不承认,对梁惊水,他有私心。如果商卓霖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去靠近她,他希望是自己。
咚,咚。
几声轻敲响起,间隔不匀。
“进来吧。”
商宗看了一眼时钟,指针正好指向九点。
这个点,书房的孤独难捱成习惯。
还未看清女孩脸上的神思晃漾,他先嗅到她身上的劣质烟味,很浓,呛鼻,像甜腻的水蜜桃爆竹中掺了一大片焦枯叶子。
“有心事?”商宗合上电脑,猜测她可能需要一点肢体宽慰。
“Chloe跟我说了。”梁惊水嘲弄地笑着,“我舅舅一家三口都来香港了,还是我前男友怂恿买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