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民国](122)+番外
白瑾琪喊过一句后,大脑有短暂的空白,迷蒙中看见白瑾瑜站得离自己两步远,而白瑾璎则很近地贴在她身后。
就是这两步远的距离,便好似楚河汉界一般,她们永远是亲密的一伙,而自己就是被排除在她们之外的。在搬来椿樟路之后,许多个瞬间,她还当自己已经被接纳了呢。
于是情绪上的激动刚要消退,又被喷涌上来的这一阵委屈顶上了。
白瑾琪也冷笑了一下,说:“你真是要管我吗?你是想要指挥我呀。最好家里的人都是受你掌控的员工,各个安安分分,让你省心才好。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呀,不是你的傀儡,你怎么能够掌控我呢?”
她看着白瑾瑜和白瑾璎紧靠在一起,妒忌的酸液又冒出来了,颤抖着嘴唇又说:“你爱指挥别人,就二姐姐甘于受你的指挥,难怪你们的关系总是最好!”
白瑾瑜和白瑾琪争执不下,白瑾璎站在旁边,虽没有说一句话,心里却一直受着翻江倒海般的煎熬。
她从来是闷声做事的人,有什么压力也是自己来扛,译文不顺利的压力,学校里流言蜚语的压力,学生家长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投诉的压力,统统压在她身上,早已经是不堪重负了。
白瑾琪的话,虽然可以说是无心,但实在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在瑾琪看来,我真是甘于受人掌控的傀儡吗?我不过是从不做出格的事,也不愿意与人为难,故而别人怎样说,为着事情能顺利地进展下去,我妥协一点也不要紧,极力地去配合罢了。原来在她看来,我是这个样子的吗?
瑾琪这样看我,恐怕别的人,也是这样看我。
譬如自己带教的班级分明拿了好成绩,结果却要自己把教案共享给缪昌平;自己安分地教书育人,多余的交际一概没有,偏偏学校里就有了她的桃色绯闻。那放出谣言的人意欲何为呢?总归是想利用谣言的力量,左右她操控她吧。
就因为我是个容易掌控的人,所以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想来掌控我吗?
我偏偏不能令他们如愿。
可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去对抗?
白瑾璎的脑海里,像有两股浪潮在对冲,自己就在这浪头之间,被撞得东倒西歪。同时又有一种不被善待的苦涩,就因为自己极力地容让,到头来,她反倒成了别人可以随意压榨对待的烂好人了。
这三重念头相互拉扯,反倒什么也思考不清,脑子里嗡嗡直响,似乎那烦愁,是根本挥散不去的。
白瑾璎头一回体会到了“叛逆”的感觉。
她从小到大最是循规蹈矩,这样的人在生活中多少带着忍耐,忍到了顶点,总要往极端上去宣泄一次。譬如现在,“规矩”似乎就成了“枷锁”,让人无论如何也想要挣脱。
白瑾璎在学校里受流言攻击的时候,一心想要回到家这个巢穴;可现在呆在这一团乱的家里,又一心想要逃离了。
她望着白瑾琪道:“这世上,没有谁甘愿受谁的‘指挥',我若是愿意受人‘指挥',那也是这指挥在我看来是对的。瑾琪,你连对错也分不清了吗?这世上,也不光只你心里苦闷啊——”
说到“苦闷”的时候,白瑾璎的声音狠狠地打了个颤,又猛吸一口气稳住了,扭头哀求似的对白瑾瑜道:“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该不在,可我实在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我——”
话没有说完,成串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白瑾瑜从没见过她失态至此,本来冷凝着脸和白瑾琪对视呢,这下也有点慌神,想让她先回房间去,也算是可以静一静的私密空间了。可不要这个刚找回来,那个又跑得没影了。
但转瞬之间,白瑾璎已经往门外走了,连外衣都没有拿,可见逃离的意愿之强烈。
屋外,蒋牧城将将停好了汽车,开了车门下来。
他由警察署接到了白瑾琪已经回家的电话,便不再搜寻,开车回来了。想不到刚一下车,便看见白瑾璎抹着眼泪从屋子里奔出来,大概她无心看路,一头撞进自己的怀里。
而在白瑾璎身后,紧跟着焦头烂额追出来的白瑾瑜,看见他来了,反倒停了脚步,纠结再三,还是冲他道:“眼下我是顾此失彼,托你照看好瑾璎,可千万别让她犯傻呀!”
第72章 “你现在还要躲我,那我……
仍旧是车上,白瑾璎在副手座上掉着眼泪,和自己接她下学时的情境,实在有着微妙的相似。
蒋牧城轻声问:“我们去哪里呢?”
去哪里呢?白瑾璎自问,去哪里可以消解这些烦闷和愁苦呢?那么多的人,将消愁的法子寄托在一个酒字上,那当真管用吗?自己虽没有试过,可设若一点用没有,何以人人都说“一醉解千愁”呢?
于是瓮声瓮气道:“我们去荣华大饭店,或者别的饭店也行,我想喝酒。”
蒋牧城长久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上转动了方向盘,向某一条路上开去。
白瑾璎靠在车座椅上,夜里带着凉意的风透过车窗扑到脸上,多少叫人舒服了一点。她似睡非睡地阖着眼,等眼睛再一次睁开时,看到窗外的景色是很幽静的,似乎不像有大饭店的热闹样子,狐疑道:“我们这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