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民国](13)+番外
想不到那天家里人都睡得晚,这一哭就惊动了爸爸。白齐盛和白瑾瑜是一起来的,两人起先都虎着脸,似乎晚饭时的争执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后头跟着困得揉眼睛也硬是要来凑一脚的白瑾琪。
白齐盛只当是白天发生了太多事,又晚饭时因为婚约问题和白瑾瑜吵过几句吓着了她,并没有多问什么,连白瑾瑜都放柔了脸色,抱着她小声安慰了几句。没想到反倒是年纪最小的白瑾琪把这事儿记得牢牢的,还作了一番天真感性的联想。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不能不生出一种感慨。
不管蒋牧城对于白瑾瑜而言是哪里不好,但在深秋的夜里,在洋楼外冷硬的石凳上一坐就是几个钟头,那一份心,总是叫人可叹的。
下意识的,白瑾璎又拉开窗帘往外望了一眼,那里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人,黑黢黢的一片,连石凳也在去年被搬走了。
她收回视线,继而瞥见梳妆台上那个海蓝色的首饰盒,突然想:啊呀,不要是蒋牧城对姐姐还很有情谊吧?要是这样,他送我这么贵重的礼,也就说得通了。
可一想到姐姐对于他的态度,白瑾璎又觉得惴惴。
不成,不成。白瑾瑜只要一听到蒋牧城的名字,那种不屑中带着厌烦的神情,几乎就要跳到脸上来。要想说动姐姐同他和好,那简直没有希望;并且如果白瑾瑜摆明姿态,自己当然是听姐姐的,不能替蒋牧城出力,那这份礼物,也就受之有愧了。
白瑾璎几乎是带点遗憾地叹了口气,将绒面盒子打开看了许多眼,阖上后收进了抽屉里。
另一边,柳世新在第二天一进到办公室,那种萎靡不振的状态就引起了同事的注意。其中一个格外会来事的室经理,名叫钱永善,笑嘻嘻地凑过来小声打趣他:“密斯脱柳怎么了?小别胜新婚,好好给女友交过差了吧?”
柳世新愣了一愣,当即否认道:“钱兄可别瞎说!我们发乎情止乎礼,可不赶这样摩登的潮流!”
钱永善不料他反应这样激烈,也就软和下来,摆着手道:“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我不过见你脸色不大好,关心你一句罢了,你们赶哪一趟潮流,也不关我的事呀!”
柳世新见他态度是很亲近的样子,也就摸了一把脸,叹气道:“不过我们确实吵了一架,她现在,正把我晾在一边呢。”说罢,把昨天晚餐上的事,大略说了一遍,苦道:“不是我咄咄逼人非要逼迫她,只是我们交往了总有一年多,可她不见一点要谈以后的样子,这叫我怎样不着急?”
正说着,只听办公室门口传来“哆哆”两下敲门声,是孟西洲夹着一个文件袋正站在那里。见他二人看了过来,也就坦然地走进去,问:“谈什么呢?”
在他,大概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钱永善却如临大敌一般,立刻摇着手道:“啊呀,总设,我们可绝没有开小差的意思!只是密斯脱柳的爱情问题太过重大,这才谈两句,看看有没有解决之法呀!”
孟西洲淡淡地一笑,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说:“这是新船的总览资料,特点和优势,都分条陈列得很清楚,让大家看熟了。”
钱永善好似变脸一般,下一秒便绽出殷勤的笑脸,道:“还要总设专门跑一趟送来,我们哪里敢当。要是我没记错,这就是总设参与设计的船型吧,啧啧,真了不得!”
孟西洲自动略过了他的后半句,一笔带过道:“顺路走两步的事,我就自己拿来了。”话锋一转,又说,“反倒是你说的爱情问题,刚才我在门外,隐约听了一耳朵。”
钱永善察觉到了这次攀谈的机会,一抓住就不松手了,上赶着说:“是呀!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比以前,将罗曼蒂克顽出许多花样儿哩!像总设这样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人物,想必在情场上是无往不利的,请一定要不吝赐教呀!”
孟西洲向柳世新投去一眼,见后者是很消沉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谦虚道:“我哪里是什么无往不利的角色,不过既然谈的是爱情,总归要以尊重小姐的意愿为优先,她们不答应的事,我们是不能做的。”
柳世新有点不大服气的样子,压低了眉头道:“可要是小姐的意愿不合理呢?她这样长长久久地拖着,也不见父母,也不谈婚事,我不过想把我们的关系公开发表一下,这又何错之有?”
孟西洲瞅了他一眼,含着一点笑容道:“你要是谈爱情呢,那就绕不开尊重;你要是谈权衡利益,那当然就两说了。”
这话直刺到了柳世新的痛脚。他做什么着急?不就是白瑾瑜的条件高过他太多,他怕不快点定下名分圈牢了,会叫这白天鹅飞跑了吗?并且一旦结了婚,凭白家的权势,对自己哪儿能没有莫大的助力?
说白了,他急吼吼地安排白瑾瑜见他父母,为的就是自己得利。只是被孟西洲一针见血地点出来,多少面子上挂不住,连带着觉得他的微笑里,都透着歹毒的用心。
柳世新极力地克制着不去撇嘴,半晌才不阴不阳地开口:“说起来,你和瑾瑜最近倒是常见面,已然可以称得上是熟朋友了。总设这个朋友倒当得很称职,句句都帮着瑾瑜说话。”
孟西洲也不生气,耸了耸肩膀道:“是钱经理问我,我才略说两句,你要是觉得我的话有失公平,不听就是了。”
“再说密斯白,她和我们有一笔海外进口的船运合作,不过这毕竟是托了军务处白总长的关系,由闫处长直接签的合同,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随后,伸出手指弹了弹钱永善手上的文件袋,说,“不过你现在知道了,下次见密斯白的时候,倒是可以直接给她讲讲新业务,这不是很便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