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民国](80)+番外
惊叹道:“啊呀!咱们的交际股不得了呀,竟请来一个大人物!到时候报纸上写一写,说孟公子莅临星河剧场观摩新话剧,我们岂不是大获成功?”
白瑾琪一边听,一边得意道:哪里是交际股请来的,分明是我大姐姐把人带来的,可我大姐姐的票又是哪儿来的呢?说到底,那人算是我间接请来的哩!
越想越得意,连白瑾璎为什么没来也暂且不管了,刚想开口自夸一句,却被人转了转下巴,“对对,把嘴唇张开一点,我给你抹口红呢。”
嘴唇半张着不能动,那句话也只好先咽回肚子里去。
那边白瑾琪收了魂,这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却没结束,一群女学生从孟先生说到了孟先生旁边的女伴身上,“那一准是他女朋友,我看得真真的,从入场开始他们就走在一起。唉,优秀的先生可早早就被人抢走了。”
也有人不大服气,“未必吧?如今社交公开了,男男女女一道出来顽顽的也不少,充其量就是个朋友,哪里看出来是女朋友了?”
她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程巧书却是认出来了:孟先生旁边这个穿天青色旗袍的女伴,不正是白瑾琪的姐姐白瑾瑜吗!
说起来,她和白瑾琪真算是“宿敌”了,从中学开始便较上了劲。她表面上做出瞧不上白瑾琪这个脑袋空空的“草包美人”的不屑模样,背地里却格外在意她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被她比下去太多。是以白瑾琪的两个姐姐长什么模样,她当然知道。
本来白总长事故身亡,白家式微,她正大感快慰呢,此刻看到台下的二人,心里的危机感又生生给吊了起来。
仔细回想,仿佛老早之前钱瑞芝两姐妹就吹嘘过,说受邀参加了白家老二在香山办的庆祝宴,席间还有两位先生来恭贺,一个姓柳,另一个就姓孟。若果真是台下这位孟先生,这都多少年了,即便只是普通朋友,交情也不浅了。
呵,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见即便没了父亲,白家的人脉还是不少。是了是了,除了这个孟先生,白家不是还有个交情很深的世伯吗?恍惚记得是在总统府任......
程巧书顿时倒吸一口气,庆幸自己多想了一层:她父亲不过在交通部任处长,要是真惹翻了白瑾琪,让她哭到世伯那儿去,自己真能跟她硬碰硬吗?看来,往后可不能把“敌对”的身份挂在明面上,人前冷嘲热讽或是奚落那一套,也要改一改了。真想要白瑾琪好看,还是得找准机会一击制胜,叫她没得还手才好。白瑾琪轻狂张扬的本性难移,还怕抓不住她的小辫子吗?
这样想着,不声不响地,默默退到了人群的后方。
帷幕一阖,多少流言与心思都被掩藏其后;帷幕一开,亮堂堂的舞台上,好戏也就上演了。
因为白瑾瑜坐在台下的缘故,白瑾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有意要在这个不大关注自己的大姐姐面前表现一回,不拘是台词还是动作,都演得格外卖力。其间太过投入,以至于都忘了分心去看一眼白瑾瑜的反应。
好不容易等到了和男主角互诉衷情的一幕,白瑾琪借着面向观众席说台词的当口,飞快地向第三排瞥去一眼。
只见白瑾瑜靠在椅背上以手支颐,脸上面无表情,不说与有荣焉,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哩!
这是嫌我演得不好吗!白瑾琪心里登时火冒三丈,借着那直冲脑门的怒气,再想一想陈芳藻撇下她不管的那一份委屈,眼圈儿顿时就红了。拉着郑家树的手直演得声泪俱下,倒把后台控场的胡小梦看得一阵阵激动。
舞台下,反倒是被临时拉来的孟西洲看得津津有味,觉得一群半大不小的学生在台上又是哭又是笑,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感叹爱情的样子,别有一番看乐子的趣味。
再看旁边的白瑾瑜,见她始终木着一张脸,时不时还困惑地皱眉,显示出不大赞同的神色,便趁幕间休息时,近近的凑过去问:“不有趣吗?我看你妹妹演得不坏呢。”
白瑾瑜瞅了他一眼,考虑到剧场里安静的氛围,也就默许了他近乎于无的距离,小声道:“腻腻歪歪的爱情剧,我不爱看。”
再说回台上,男女主角已然双双殉情,考虑到中国人一贯爱圆满的审美,戏剧社的文书股们特意加了最后“天堂团聚”的一幕,一来切合美满,二来显示创新。
白瑾琪之前哭得狠了,眼圈鼻尖和脸颊都是红扑扑的,在后台补了点香粉,倒像是从白皙的皮肤里沁出一层动人的红晕。满怀喜悦地,奔向舞台另一边的郑家树。
郑家树也不知是被她感染得入戏太深,还是从来就觉得她伶俐活泼,此刻又受到了她灵气四溢的演技震撼,倾慕更加深一层,看着白瑾琪,真觉得她像撞进自己怀里的精灵一般,可爱得叫人舍不得放手。
于是形随心动,原本不过是彼此相拥的戏码,郑家树搂上白瑾琪后,竟抱起她原地转了个圈,将那失而复得的喜悦,演了个十成十。
台下似乎传来浅浅的惊呼,随着帷幕落下,观众席在一秒钟的静默后,爆发出如雷的掌声。不光是观众,连站在后台的演员们都是掌声连连,胡小梦已激动地哭了,一看见白瑾琪下场,便冲上前抱着她道:“演得好!演得好!之前多少次彩排,都不能和今天这一场相提并论!”
她这一抱就不撒手,白瑾琪嘴上说着“不敢当”,心里却急着想去后台卸妆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