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可以闻到你的机油味(28)+番外
四个人入席开饭,沁水秦昇并排,对面坐着沁康和张海梅。
两口子手艺都不错,为待客临时加了道菜,秦昇吃东西从来很香,给面子地干了六块排骨,还不忘把未来丈母娘夹来的鸡腿送到沁水碗里。
他不认为见沁水的爸妈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刚才沁康也已经问过他的家庭情况,对单亲这点没多说什么。秦昇看出沁水情绪不高,也不难猜出她郁结的点在哪儿,不过这在他眼里压根不值得烦心。
生活的轻舟把人渡到哪里,人就在哪里靠岸下船。这次错过了,总还有下一艘会来。
张海梅给沁水碗里夹了带鱼,开口问:“小秦,你目前在哪里高就啊?”
“我在一家车厂做维修定损工作。”
秦昇喉结滚动,怕丈母娘不满意,赶紧补充道:“噢!每个月税后拿到手有一万多,五险二金,还算稳定。我在省会买好了房和车,车没有贷款,但房子有月供。”
沁康宽容摇头道:“我们家这套房子去年九月才还完贷款,现在房价太贵,贷款在所难免。”
“看出来你很上进呀!”张海梅与丈夫对视微笑,难掩高兴道:“我们家沁水少言寡语的,她瞒着我们,阿姨猜到你俩的关系不止朋友那么简单,是不是?”
秦昇在心里飞快权衡一番,滴水不露地答:“阿姨,是我追的沁水,我俩相处半年了,她是个特好的姑娘。这次冒昧上门打扰,也是想拜访一下您和叔叔,感谢你们培养出这么好的女儿。”
“......”
沁康和张海梅的注意力都在别处,新奇愉悦,而沁水碗里的菜却只增不减。有关婚事的话在秦昇口中呼之欲出,他正要起身到客厅去拿自己带来的见面礼,身侧的沁水却忽然放下筷子,用力扯住了他的手。
秦昇有点意外。
随即,他看到沁水冲父母做了一连串了手语。
她说——爸爸妈妈,我把工作丢了,对不起。
秦昇立刻坐回餐桌前,打眼去看她爸妈的表情。张海梅比沁康先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飞快被诧异和急迫取代,又问一遍:“沁水,你说什么呢?”
她又缓慢而坚定地做了一遍:“我工作丢了,辞职了。”
沁康问:“什么时候辞的职?怎么回事!全都不跟家里人说?”
秦昇没想到她会选在这个时间突然坦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先果断出手安抚道:“叔叔,你先别激动,沁水说不清,我跟你们讲吧。”
“沁水八月辞职,同月出了场追尾车祸,双方来厂里修车定损的时候我遇见她,那时候她已经在四处面试了。”
他尽量精简道:“叔叔,你们别怪沁水,她没有被开除,是单位一把手欺负她,每天又训又骂,下了班都不安宁,这样的工作......我觉得辞了也罢。”
张海梅吓得捂住嘴巴,赶紧起身去瞧沁水:“你什么时候出车祸了?严不严重?啊?”
沁水撩起袖子和睡裤,给她看当初留下的伤疤,随手敷衍道:“不严重,都是皮外伤。”
“她欺负你你怎么不说呢?”沁康懊恼地拍着桌子,问:“我们可以去跟介绍人谈啊!她就算是一把手,那国企也是公家的!她干五年换届之后就得滚蛋,咱不值当为了这种事情砸了公家饭碗吧?”
“......”
话至此处,秦昇略微有些明白她瞒着家里人的原因了。
他立即为沁水辩白道:“叔叔,那女的把她骂的都进医院了,这种情况怎么忍到她退二线?那时候她也把沁水折腾疯了。”
张海梅也反驳沁康道:“我还要我女儿呢!培养这么大容易吗?在家都没挨过打骂,跑外头让人作践去了?”
她去客厅拿手机,路过秦昇的时候拍背让他坐下,大声对沁康喊道:“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介绍人,让他把那什么狗屁女领导的电话发我,给我们沁水讨个说法!”
沁康顿时蔫了,明显不想把事闹大。秦昇率先上前拦住她,好言安抚,哄劝着接过手机,把张海梅带回了餐桌前。
“阿姨你放心,沁水早前已经及时和介绍人联系过了,得到了应有的赔偿。她这半年里一直在发展副业,有稳定收入,过得比之前好。”
秦昇把两个长辈安顿好,沉声解释道:“沁水跟我提过,她刚进公司半个月的时候,领导让她周末加班,写公司业务部门的年度总结。她周日甲流高烧39度,想周一请半天假去挂吊瓶,所谓的领导半夜打六个电话骂她,不准假。”
“她压根不是业务部门,十月底才入职,怎么写汇报?况且周五吩咐,周六下午沁水就把初稿交她了,领导不满意,又让她打电话和合作单位沟通。她明知道沁水是聋哑人,这工作怎么干?”
他也不知道身边的沁水能不能听清,总之秦昇务必得为她出口气。这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哑巴亏,他无法想象沁水前半生到底忍气吞声了多少次。
张海梅已经抽纸哭了起来,沁康看向面无表情的女儿,轻叹之后,终究没再说什么。
沁水知道,她爸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努力工作养活一家子,供她上学。但沁水同样清楚,沁康既懦弱又好面子,有事总往后躲,惯让她妈去冲锋陷阵。
想让家里人为她出头是不可能的,可惜她比她爸还懦弱,连给自己出头都做不到。
辞职的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但沁水心里依然痛恨、厌恶前司领导,只是不说。
对方步入中年,五十二岁,女性在体制内不好混,加上她学历低,虽然侥幸吃到了毕业包分配的时代红利,但仕途发展和野心不匹配。家庭方面,寄予厚望的女儿只考上二本院校,和丈夫的关系也紧张,常年心理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