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常(34)
洗完澡,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吃了有机蔬菜、吃了海鲜烩饭,我想喝酒,严靳没让。这顿饭我们都吃得很沉默。
后来他说:“我们谈谈吧。”
我没吭声,他暂时也没追问。直到晚上睡觉,他用胳膊给我当枕头,我背对着他,我的眼睛看着窗外,看着窗外的雨。
他又说:“我们需要谈谈。”
我翻了个身,我不再看雨了,我看他的眼睛,我说:“谈什么?”
他反复摸着我的头发,与我四目相对,他的表情好犹豫,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睡吧。”他说,“明天雨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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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榕城后,我和严靳中间那点欲言又止的东西仿佛消失了,一切又回归正常,我一如往日那般逗他、偷袭他,向他讨要和索取。
他还是坚持要我十点睡七点起,少喝酒、少抽烟,早上起来吃丰盛的早饭,保持一定的运动频率。
我不得不承认,严靳真的是一位好室友,如果他的性别切换为女,我会愿意跟他生活一辈子。因为友情是可以延绵到死,但爱情不会,为了身体刺激而产生的牵绊更不会。
我不是想说这种牵绊更加低级,只不过从时效性看,它就是比不过其他。万般追随欲念起,万般追随欲念止。
欲念这个东西太随机了,我们的关系只由这份随机维系,真的脆弱得可以。
他和我应该都明白的。
榕城在这个季节总是下雨,很绵密的那种雨,毛茸茸的,贴在皮肤上很黏腻,很难摆脱,像走进了盘丝洞,被蜘蛛精包裹。我还是喜欢更加干脆利落的气候,要落雨就瓢泼大雨,要刮风就刮个够。
不过最近有个好消息是,我升职了,三叔还特意给我打电话,说爷爷知道我在海铂干得不错,让我继续努力。
还有一个好消息,竹蜂的音乐之路越走越广了。甚至我前几天去楼下买咖啡,都听到有小姑娘在讨论他们的上一场演出。
小蜜蜂最近总是找借口请假,不是自己生病就是家人生病,人事经理对此颇有意见,然而小蜜蜂手握大把医院证明。我之前听虞槐提过一嘴,阿池的主业是医生,我只能说,每个爱偷懒的人都该配备一位医生朋友。
小蜜蜂请假倒也不是纯粹偷懒,她是为了去附近城市参加音乐节,她邀请了我两次,但我实在走不开,我对她说:“没办法,谁让我现在是个身兼重任的小领导啊。”
小蜜蜂翻了个大白眼,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空闲时间都花哪里去了。”
“花哪里去了?”我露出无辜表情,“你倒是说啊。”
她说:“对你来说,男人比朋友重要。”
我笑着摇头:“误会我了。”
“那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发誓,说朋友比男人重要吗?”
我又看着她,又笑着摇头,我说:“都不重要。”
小蜜蜂在茶水间追着我打了一阵,有同事进来才消停。
她应该觉得我在开玩笑或是说谎,但这的的确确就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觉得不能把外界的任何东西看得太重。即便当下某一时刻,打眼看上去它的确是属于我,仿佛会永永远远属于我。但我明白这不是真的,未来某一天,某一个节点,它一定会离我而去。
这就是“外物”与“我本身”的区别。
如果真的有什么永远不会与我分离,那它就不再是“它”,而是“我”了。
世界上哪有这种合二为一的事呢。
第21章 私情和公益。
清明前一天的凌晨,我半夜做梦醒来,翻来覆去好一阵,好像再也睡不着了。
我透过窗帘看窗外,黑漆漆、雾蒙蒙,零星透着路灯的光,窗户隔音很好,我知道外头在下雨,但我听不见。
我并不因为失眠而烦躁,对我来说,睡不着就睡不着,这没什么好打紧的。但凌晨时分一个人呆着着实无聊,我知道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人,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叨扰他。
我起了床,先去倒了杯水喝,然后去了严靳的房间,轻手轻脚掀开他的被子,他没睁眼,但在我靠在他肩膀上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问。
他闭着眼睛回答我:“一直没睡着。”
我也闭上了眼睛,我说:“你总是失眠吗?”
“偶尔。”
“亏心事做多了呀?”
“是啊。”
我低低地笑了两声:“多去参加公益活动吧。”
他说好。
我想了想,睁开眼又问:“让我搬来你家,是不是也算公益的一环?”
他伸出手,蒙住我的眼睛,他说:“私情和公益,区别还是很大的。”
我抓着他的手,又笑:“什么意思,你对我有私情?”
“你三叔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他唯一的侄女,你说我该不该......对你有‘私情’。”
这话听得我有点恍然,它好像反问句,又好像疑问句。严靳像在问我,又像在问他自己。
我说:“春天了,怎么还这么冷。”
他把我抱到臂弯里:“还冷吗?”
我点头,把横腿跨在他身上:“我觉得你心情不好。”
严靳没回答,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些:“这样呢?”
“不冷了。”我说。
没睡几个小时,大概五点多钟,严靳就起了床,我朦胧着一双眼,看他站在床边穿衣服,我问他:“今天不是周末吗,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