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敛(119)
她曾经也是多志骄意满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现在沉湎在这种想念里面的她,是多么的病态。
这种对自己扭曲心理的认知,一直是支撑她去对外寻求帮助的残余动力源。
然而到了夜里,盛吟在情绪深渊里全身就像被携裹着,就那样,在茫茫大雾里分不清,一边陷落,一边想着,这不是也好像挺好的。
这就是她没对裴晚南坦白的其中一部分。
人总是很难自控,盛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对着沈敛止点头。
但沈敛止的声音犹如连接深渊和现实的桥梁,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盛吟惘然了片刻,循着声音,看清了眼前沈敛止的脸。
他在说话,说着书上有的一句话,但是盛吟没听清楚。
她只知道她很困了,也很累了。
“我,先去睡了。”
没回答沈敛止的问题,盛吟用力掰开沈敛止的手。
从他温热的怀里退出,匆匆丢下最后这句话后,盛吟就从沈敛止身上跑开了。
然而她明明也还没去洗漱。
时间是晚上的十一点多。
沈敛止翻开手上的那本书,那一页淡黄的书页上有一句,“既然会爱,就会爱她的全部。”
-
——最近有没有做之前那样的梦?
她有一小段时间没找裴晚南了,裴晚南没帮她记录。虽然盛吟多次隐瞒,裴晚南的记录情况其实也不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沈敛止知道了什么?
——她是不是应该跟沈敛止说些什么?
连她都不接受这样的自己,谁还会接受她?沈敛止可能真得喜欢她,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承载被抛弃多一次的可怕。
洗漱完,换上软绵绵的睡衣,盛吟躺在床上,她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
在窗外夜幕和屋内通明灯光巨大的明暗对比强烈下,盛吟在心里拷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
在想起最后的这个问题,和最初踌躇的自己时,盛吟就觉得越想越烦。
喘不过气的感觉一点点上来,就连被子的那一角都被盛吟翻来覆去地揉捏。
“是不是该睡觉了。”沈敛止的声音适时地在她身后响起。
也不知道他过来了多久,盛吟捏着被子的手一抖,莫名而来的窒郁一下就又莫名其妙卸掉了大半。
沈敛止后来好像管得越来越多。
盛吟小小声“喔”地应了沈敛止一声。
就着沈敛止过来掰正她的手,盛吟翻了个身就把头埋进沈敛止的怀里。
今晚不想和沈敛止再说话。
安心的气息在鼻尖,盛吟睡得快,也睡得沉。
只是安静的夜,在无边无际里,盛吟做了一个不知道多长多短的坏梦。
在情绪波动纷杂的这一天,盛吟在这个梦里没有看到之前的快乐。
在这个梦里,她不再是坚硬的蚌壳。她的软弱和混沌被很多嘈杂尖叫攻击着,她看到她爸爸不再沉睡。
她本来应该开心,但当她爸爸走得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盛吟看见,他的全身和脸上都长着可怖的釉质和色斑。
在无声中暴裂,腐烂,最先开始的快乐到最后只剩下恐惧。
在过去的几年,她的爸爸一直都不是这个模样,这次盛吟却被她爸爸吓得醒了过来。
心跳震得脏腑好像都跟着颤,盛吟吓得睁开了眼睛。
她小口地喘着气,映在她眼里的是一个宽热的胸膛。那干净柔软的睡衣上还绣着绿色的小怪兽,是龇牙咧嘴的可爱。
盛吟慢慢平复自己的气息。
这小怪兽睡衣是盛吟买给沈敛止的,她自己身上这套绣着的是奥特曼。
睁着水蒙蒙的眼睛,盛吟脑袋里还在不可避免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可怖场景。
她可以想象自己现在一头的冷汗。
也许是被噩梦吓到,盛吟的嘴里有点干。人却好像越来越清醒。
闻着沈敛止身上令她安心的熟悉气息,盛吟精神的沉重才觉得慢慢卸载了一些。
她抬头,看向沈敛止。
沈敛止睡觉的时候,也像他平时那样安静,一直都是这个姿势,很少变动过。他离她离得很近,就好像她有什么需求需要他一样。
试探性地,苍白地,盛吟小声地喊了一句,“沈敛止——”
“沈敛止,我做噩梦了。”盛吟看到沈敛止没有睁眼,没有反应,她小小声地告诉他。
他大概是真得睡着了,就这样让他不知道也挺好的。但是她刚才怎么会在那一瞬间,就想告诉他。
有些说不上来的闷闷的窒郁。
盛吟难过地又不受控地想掉眼泪。可能是被掀起藏了许久的伤口,可能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爸爸怎么变成那个样子。
她的爸爸从来不舍得这样吓她,是不是她的态度让爸爸伤心了。
但是盛吟比先前的任何一个晚上都要清醒一点点。她知道不能哭,等下要是沈敛止被自己哭醒,就得问自己为什么了。
盛吟的难过还没来得及正经开始和抑制,她的发顶就被人用下巴蹭了蹭。
像方糖蹭她时候的动作,盛吟微微一怔。
“——怎么了?”沈敛止的声音从她低着的发顶上传来。
他沙哑地问她,“睡不着吗?”
盛吟有些木然,她脑袋有些不清楚,但她看到沈敛止正闭着眼。
他像只大型安抚犬科动物,还在用下巴蹭她发顶,“要不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沈敛止还是闭着眼,只是清冷的棱角和薄唇说出与他不符的话语。
就像他也在做着梦一样。
盛吟的抽搭一下子就停了,也就是这时候,盛吟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已经掉过了很多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