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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125)

作者: 末雨 阅读记录

他虽如她所说让卫队不要跟着,但他们哪敢真的不跟着,不过是留出一段距离,时刻伺机而动。

云英将他双手反剪,挡在身前,戒备地后退着走。他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她的鼻息扫在后颈。

“你想让我跟你走,不需要动刀子。”

“你要杀的人越来越多了,不怕他失了手吗?今日那些人便是守株待兔,等他走了才动的手。”

“云娘……”

“闭嘴。”

云英用力扣紧他手腕,“少说废话,我的事不用你管。”

裴晏哑然苦笑:“你真要与我分这么清楚?”

云英不想和他说这些,押着他退进巷子里。南门附近的小巷又窄岔路又多,拐过几道弯,总算是甩掉了那些小跟屁虫。

云英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丢下手头这只最大的,裴晏忽地反手摁上她手臂几处穴位。

手上劲一松,他一回身反将她双手锁在身后,抵上墙边。云英左右挣扎未果,抬膝猛踢他腿心。裴晏嘶了声,却也不松手,头埋进她颈窝,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你是真不留情的?”他咬牙道。

云英失笑道:“裴少卿到现在还要扮情种,这算是你的癖好?”

裴晏听出不对,“你以为我在骗你?”

“东门外的江堤不是你凿的吗?你骗了我,也骗了李大人。”

“我没有……”

裴晏哽了一瞬,“江州募兵一事朝廷已经准了,太子也答应只要李规能保秋收纳粮,给刘旭凑足军粮,便让他去荆州修缮扬夏水道。虽是贬官,但也能遂他治水之愿。我何必多此一举?”

云英想了想,追问道,“你以什么理由贬他?他走了,吴王又岂会这么容易让你坐这位子?”

“我自有法子。你随我回去,我慢慢告诉你。”

“不必了。”云英别开眼,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你的事,与我无关。”

裴晏顿口无言,他抿了抿嘴,急切道,“你要杀元昊,我可以帮你。这你总该信我,我早晚是要赶他的。”

“可我对你已经没用了,你不必如此冒险。”

话软下来了,心或许也软下来了。

裴晏如获稻草,“我愿意。”

他说完径直吻上去,唇舌紧紧缠上她,想多汲取几分确认。

直到怀里的人渐渐有了回应,他才松开紧扣住她的手,但下一瞬,就被猛地推开。

没等他反应过来,云英抽出最后一根袖箭,反手紧握深深地扎进他的右腿。

宋平在一旁藏了许久,摸不清该不该上前。裴晏他上回见过的,这几日又看陆三与云英几番争执,心里已有定论。

他们虽分开了好些年,但对云娘,他可比陆三看得明白多了。

他攀上墙头窥视着远处那些追兵的动向,眼看已不能再耽搁了,才纵身跃下,落在云英身后。

“快,他的人要搜到这儿了。”

云英嗯了声,刚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眼扶着墙半跪在地上的裴晏。

“你若没骗我,就当好你的贤哲良臣,河清海晏时,我自看得见。”

油灯在夜风中跳动,自李规被太子卫率的人叫走,顾玄静便知今夜是她与李规最后一面了。

侍女在身后大气不敢出,手一抖,扯下两根头发,吓得连忙赔礼告罪。顾玄静看了眼落在妆奁前的断发,一半青一半银。

是她老了吗?

或许是吧。

她一直想不明白,李规虽与她离心多年,却也从不近女色。她甚至送过好些容姿上佳的侍女去他那儿,都被他一一骂了回来。

是啊,她当初就是看上他守文持正,是个真君子。

可那贱人到底凭什么?李规竟会为了她罔顾伦常……甚至还要与发妻和离。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堂堂顾氏嫡出的女儿,下嫁于他,为他生儿育女,一生恪守妇道。他那些填不满的窟窿,也是她去觍着脸求兄长相助。

她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他李家,就是死,她也是李夫人。

侍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李规回来了,她赶忙对镜抹去泪痕,理好仪容,起身到门边相迎。

“菜凉了,我让人去热热。”

“不必了。”

李规声音嘶哑,双目赤红,她不免冷笑,看来是哭过了,成婚二十余载,他有为她哭过吗?

“也是,家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了。”

“你收拾一下,明日启程。”

顾玄静冷笑:“我说过了,我生是你李家的人,死是你李家的鬼。你不想见我,大可定我买凶杀人之罪,大义灭亲,还能博个好名声。但和离,你想都别想。”

“那贱人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让她如愿。”

李规沉了声,并未接她的话,“你今晚好生歇息,日夜兼程很快就到了。休书我已让人送去扬州,大抵会比你早两日。”

顾玄静忍无可忍:“你为什么不问我?你心爱的女人死了,你难道不恨我吗!”

李规默不作声,这更让她怒不可遏,她上前不顾礼节地撕扯着他。

“你说话!!”

良久,李规终于回身看了她一眼。

“我与你,已无话可说。”

他后退一步,双臂展开,拱手深揖。

第五十六章 殊途

更深夜阑,久梦初醒,急促呻吟断断续续,似被什么堵住了,身前亦有个模糊的人影低头挖着什么…… 人影…… 顾玄静猛地清醒,她坐起身,茫然四顾,她不是在马车里么?昨夜任她如何吵嚷,李规都再没与她说半个字。天还未亮,十数个差役便持刀将她请上了马车。 李规分明就是懂她的,知道她不会让这些下贱人碰自己。 面前人转过身来,明辉映出姣好面容,眉眼上挑,掩不住的狐媚相。 顾玄静掸去衣袖青苔,起身寻了处青石,端坐与之对望。树影下又传来挣扎呻吟,她转眸看去,一青衣男子提拎着嘴塞汗巾、手脚紧缚的李景戎出来。 顾玄静细细回思,黄昏时停车歇了一会儿,她没胃口吃饭,只喝过几口水便斜倚着歇下了。再之后…… 再之后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躲在阿爷的屏风后,第一次见那自江州来的李氏郎。 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 顾玄静双眸微动,镇定看向面前这个女人,“你们可知自己劫了谁的道?” 云英粲然而笑:“看来李夫人不知道自己落在了谁手里。” “少跟她废话,赶紧剁了了事。”陆三在身后催促,刀刃在手臂上抹了抹。 李景戎见状,奋力挣扎,像条肥虫似的在泥地里蠕,被陆三一脚踩中后腰,动弹不得。 “原来你就是将那贱人送给戎儿的云娘子。”顾玄静冷笑道,“狐绥鸨合,他李勉之怎么还有脸扮什么苦命鸳鸯?” 李规将她和李景戎一道送回扬州,车马才刚出江夏没多远就被这女人悄无声息地劫了。说什么一别两宽,分明是把她和儿子都一道送给了这个姘妇。 云英笑意未减,“李大人莫说是上我的床了,他连我的门都不肯进。你与他夫妻二十余载,纵是情意淡了,也不该这般折辱他。” “他若是要脸,还会干出与亲儿子抢女人这般腌臜事吗?” 云英付之一哂,“罢了,你若与他同心,我今夜也不会在此了。” 她抬抬手,陆三乐滋滋地扯出李景戎口中汗巾,握刀在他身上比划两下,“削片,还是剁碎?” 云英盯着顾玄静,檀口微动,轻飘飘地说:“骟了。” 李景戎嘶哑乞求:“别!别……云娘子,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