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满塘(169)
陆三浑身绷得紧实,她这副身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替她沐身上药,哪都碰过,都不如现在这般难耐。
“我难受……”她刚一松开他的嘴,又覆着他的手,教他揉捏胸口,“你快些。”
耳畔啪地一声有什么断开了,他用力地吻上她,白玉般的脖颈上留下片片红痕,她吃吃笑着,闭眼后仰,让自己浸在那汹涌的欲望中,双手摁着他的肩往胸口送。
他急急含住红缨,一时收不住劲,她下意识哼了声,双腿缠上他的腰,嘴里黏黏糊糊地唤着:“我好想你啊……”
他身子猛地一僵,双手撑立在她两侧,鼻尖重新对上她的脸。
临阵卸枪扫兴得很,她蹙眉,睁开眼推了他一下:“你做什么?
“你看清楚我是谁。”
云英一怔,神识回拢了些,抿唇狡辩道:“上回谁先勾我的,最多两天的事,去了七八天才回来,还不让人说了。”
陆三默了会儿,苦笑道:“云娘,我认识你快二十年了。”
他直起身,将一旁的被褥盖过来挡在两人之间:“我在钱唐听人说,江州崔刺史以募兵为由,把过去李规免掉的那些杂税重新收起来了,江州的流民都往扬州涌。”
“崔潜?那……”
云英脱口而出,又紧抿收声。
“我不知道,但你想知道,我下回去帮你打听。”
“不用了。”云英往被褥里缩了缩,“我不想知道。”
“你想。”
陆三重新压下来,伸手抚上她的脸,浅浅地吮吻唇瓣。
“程七说得对,你越不提,就越惦记。我不是他那种人,我等得起,我要你喜欢我,心里只有我。“
不多时,门又打开,一个炭盆从门缝里挤进来。
炭火烧得通红,被褥捂不热的身子生了几分暖意。
寒风扯絮分棉,薄雪纷纷扬扬,桃儿刚折好的黄纸飞到了墙角,她跑过去捡起来,瞥见墙檐下裴晏养的那盆草。
“哎呀,怎么长绿毛了。”
她拿出小刀,俯身飞快地刮掉了面上那层青苔。
卢湛还没来得及开口,苔芽便已给她刮干净了。
“你刮它做什么?”
桃儿捡回黄纸,坐回来继续折。
“阿爷现在天天在家,不是抄经就是琢磨他那几盆草。本来有三盆,前些日子一直下雨死了两盆,就剩这颗独苗了。整天挪来挪去,一会说要晒太阳,一会又说不能淋雨。那田里的庄稼生了绿毛长了草,又招虫又长不好,看见了就给他弄弄呗。”
卢湛又舀了一块肉出来:“那种草就是要盖一层藓的,越绿越好,黄了才刮掉,我叔父养了十几盆,绿藓都是专门从山涧挖回来的。”
桃儿皱着眉头,她最讨厌青苔了,十字街的巷子里常年积水,稍不注意就会滑一跤,怎么还会有人专门养的。
“那怎么办?我刮都刮了……”
卢湛想了想,放下碗:“没事,我看茅房背后那墙角长了不少,我去挖。”
刚把青苔铺好,裴晏便沐浴完回来了。
他看了眼卢湛碗里的肉,笑道:“从酉时吃到现在,你还吃得下?”
卢湛笑笑:“除夕守岁不就是吃一晚上吗?”
裴晏心知卢湛没能回范阳多少也与他有关,便也没多说,正要回屋,桃儿叫住他,想让他帮忙在黄纸封上写名字。
十字街里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死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女娃,死的死,卖的卖,阿娘每年都带着她给这些孤魂野鬼烧黄纸。
“只要写上名字,他们在下头就能收到了。”她低下头,“以前都是云娘子帮我们写,我会的字不多,写得也难看……”
卢湛掩在石案后悄悄踢了桃儿一下,桃儿回看他一眼,后知后觉地闭上嘴。
裴晏看在眼里,坐到她身边拿过笔,让她一一报名字。
写到最后,桃儿又拿出一张他平时抄经用的麻纸,想让裴晏帮忙给阿娘写封信。
她顿了顿,解释道:“生我那个阿娘。”
裴晏点点头:“你有她消息了?”
“没有。但我看娘子年年都写厚厚地一叠信烧,她说相士说的,给死人烧黄纸,给活人就烧白纸,心里头想的写下来画下来烧过去,对方晚上就能梦见了。”
裴晏失笑道:“瞎胡说。”
桃儿嘟着嘴:“说不定有用呢,死了的人三五天就臭了,烂成那样都能收到黄纸,活着难道还不如死了?”
裴晏顿了顿:“那她烧给谁的?”
桃儿手指在石案上划了个平字:“好像是这样的。”
裴晏凝眸半晌,笑了笑就此揭过:“你想写什么?”
“嗯……就跟阿娘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每天都吃得饱穿得暖,裴大人认我当女儿,还给我起了名字……”
洋洋洒洒,一张纸没写下,桃儿又去裴晏屋里拿了一张,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
裴晏在信封上写下一个祝字:“你阿娘姓什么?”
“不知道,阿娘说她没有阿爷。”桃儿想了想,“但她有名字,自己起的,叫虎子!”
一直没吭声的卢湛突然问道:“哪个虎啊?”
“就会咬人的那个啊,阿娘说听着威风!”桃儿抿嘴笑着,“五叔他们就笑阿娘是母老虎,我阿爷可不高兴了。”
“她护好了你,当得起这个名字。”
裴晏与卢湛对视一眼,换了个新的信封,提笔落下一个苍劲的虎字。
卢湛则偷偷捡了张黄纸,转身坐到篝火旁,脚尖碾出来些烧完的木炭,手指蘸了蘸,在纸上写上虎子,学桃儿的模样折好,扔进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