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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260)

作者: 末雨 阅读记录

“说吧,你们谁是舅父的人?”

元琅轻抿一口滚热的茶汤,刘舜自西门进,不可能遇上穆坚的车辇。从宫门进来,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消息可真灵。

他远在怀朔,对京城的动向怕是比他这个太子都知道得多,穆弘是穆坚的私生子……他是从何得知的?

他养在京城的女人死了快十年了,又在江州养了一个,安之偏还……

元琅仰头一口饮尽茶汤,滚热的水浸过唇舌,顺着喉咙往下灼烧,如在心间划出一道口子。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既然没人肯认,那便都是了。”他温声道。

三人连忙伏地磕头,泪眼涟涟地叫冤。

杯盏轻置案前。

“弄干净些。”

曹敦躬身应道:“是。”

元琅起身理整好衣袖,昂首缓步走出地牢,沐进冷月银辉中,身后的惨叫很快便消失在夜风里。

汤池转凉,热气散去,静水如镜,映着一张颓然的脸。

怀朔风大,草场练兵又常常一晒一整日,他早已面似靴皮。许是仗打得太久,人杀得太多,本就与她不大像的眉眼,又更显狠厉。

他已经老了,阿姊却永远留在了朱颜玉貌时。

他们在娘胎里血脉相连,却在人世间渐行渐远。

他有些记不起当初为何会信了那些说辞。

他们说她虽非头胎,但胎儿个头大,不好生,她又年近三十……是了,元琅先天有匮,性子又软,是她多年来的心结。盼了近十年才来的孩子,上一胎亏欠的,她自然是要加倍补回来。

刘舜双拳紧握,用力锤向池壁青砖。

愚蠢!

他早该想到的,权柄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会安稳。在他逼着元琮废祖制为来日铺路时,刀就已经悬在阿姊头顶了。

元琮自小就不得先帝青睐,征战有功,先帝嫌其杀戮太重,结交南朝士族,学着念念圣贤书,先帝便忌他结党营私。

但阿姊喜欢,她看不上先帝指的婚,她要自己选,她还要她的男人是天下第一。

先帝不选元琮,他来选!他助她做到了年少时的豪言,却也为她敲响了丧钟。

幔帐微动,侍女端着铜炉瓷罐进来,跪在汤池边。

“殿下舟车劳顿,王妃命奴为殿下引导按蹻。”

刘舜应了声,立直了背。他右肩受过重伤,断筋再续总有些黏连,需定期热灸施针活络。

一双玉手顺着脊骨分向两侧,柔中带韧地捏按穴位。疼痛如电光顺着经脉散开,通体舒畅,指腹慢慢越过肩头,滑过胸口凸起的陈疤上。

结了痂,长了疤,那块地方便永远和其余的肉贴不牢。

每每碰到,都会想起留下它的那个人。

他的云雀,他悉心调教却始终养不熟的小贱人。

他教她谋算,教她杀人,他还为她铺好了路——待元琅即位,他便认她做女儿,阿姊想要却没实现的,他都给她。

可白凤却毁了他的念想,他远在怀朔,不知京中变数,待他得到消息,她已经杀了白凤一把火烧干净跑了。

就像当初,阿姊从婚宴上逃走,单人匹马奔了七天七夜,穿着嫁衣钻进元琮的帐中。

她的男人她要自己选。

池中魁梧的身子向后仰靠,贵人闭上了眼,喉间轻吟,水面下的某处勃然而立。侍女心领神会地走入汤池中。

王妃从数百人里选中了她,悉心教了近半年,就等着今日。

她俯下身,屏一口气沉入水中。

一股温热自下身涌上来,快意直冲天灵,他在幻梦间又回到了那雷雨夜。

元昊在江州捉住了人,他收到消息领着一队人偷偷回来,在城外的破庙里,又见到了他的云雀,和她养的狗。

她用藏在发簪里的暗器扎进他胸口,几近窒息也还是不肯服软求饶。

他将她拎起来,她便垂着眼睨视他,不惧不怒,如那殿中的神像。

她就是这眼神最像她。

晃神间,她颤着手伸向他,指尖猛戳进他心口的窟窿,在不深的创口里搅了搅又拔出来,将那蘸着血的指头抹在他唇边。

他一愣,那手指便顺着唇瓣软肉滑了进去,一股甜腥在齿颊间搅弄,庙宇外惊雷滚滚,似是劈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渴求。

手上的劲松开,她攀着他爬起来,额头靠在他胸前,舌尖舔了舔她剜出来的伤口,用力吮吸。吮白了皮肉,又顺着往下,隔着衣衫一口咬在乳尖,齿缝轻轻地磨刮。

“白姨喜欢你,你冷落她,她便拿我撒气,这是你欠我的。”

她直起身,跨坐上他腰间,扶起他不可说的欲念朝着自己,又抽出束腰拧成一股绳,慢慢地套在他脖子上。

纤细的小手,没多少力气,他就那么看着她面无表情又慢悠悠地套着,血液膨胀地某处随着她的动作在边缘磨蹭。

她垂眸看着他,与她身后的神像交叠。

“你说过你会给我最好的,我想要什么都行。”

九霄外的惊雷炸空了耳心,一时间,脑子里只得嗡嗡鸣响,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

他看着她双唇渐渐恢复血色,一张一合地说,我要你。

她猛地一拉绳,腰身往下沉,将他的一切都浸入炽热的熔浆中。

窒息感笼罩了全身,他随着她上下颠簸。

伴着一声低吟和颤栗,她松开手,但仍坐在他身上,低垂着眼,看着他急促地喘息,看着他血逐渐回流到全身。

屋外大雨倾盆,他亦从云端回落。

她依旧睨着他,双唇微动,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