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满塘(317)
“……萧库真,好久不见啊。”
她极力让语调平静,心下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但萧绍没有回答,只冷冷看着她,顿了顿,侧身让开。
月色顺着小巷铺成一条银白的路,路的尽头,刘舜双手杵着一把环首刀,似已在此等了许久了。
“舍得回来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调骤沉,周身都散发着森然可怖的杀意,“还得我亲自来逮你。”
这是试探。
她心想。
就这一瞬,她心里飞快地又略了一遍他过去教她的那些谋算心计。殿下若要杀她,他根本不用守在这儿……
她还有机会。
云英咽了咽,昂首站直了身。
作者的话
末雨
作者
2024-11-03
云娘子一直没有真正走出金主爸爸的影响,她对这个人始终是尊称的。学成的徒弟要挑战师父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试探
“翅膀硬了,不往高处飞,倒往那阴沟里钻。”
刘舜声沉气定,辨不出喜怒。
云英没作声,半拖着左腿往前挪了几步。
四通市这一带是她最熟的,三教九流,好藏身。她这两日一直在附近,没察觉有什么异样,偏生今日就被埋伏了……
要说有什么不同,她今日去过裴晏家中。
“你是在伊河盯上我的?”
刘舜不置可否,颜色稍霁:“教你的东西总算没有全忘。”
云英冷着脸一瘸一拐地往巷口走,与萧绍擦身而过时,他耳廓微动,神色专注地回身盯着她脚下。
待她挪到刘舜面前,左膝忽地一软,整个身子向右前方栽去,双手撑地,翻身一滚,迅速地朝二十尺之外的河道蹿去。
萧绍飞身追上,顺手抄起马鞭缠住她的脖子往回一甩,自己则朝水里飞去。脚尖刚浸入水面,另只手扯住岸边垂柳,一个跟头又翻了回来。
“声音不对,装瘸。”
萧绍收好鞭绳,退回刘舜身侧。
刘舜应了声,目光一直盯着脚下,似笑非笑地说:“是要找根链子把你栓起来才老实。”
“死人最老实。”云英回嘴道。
尾骨撞得生疼,一时间使不上劲,揉捏了会儿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腰身立直的瞬间,骨节咔嗒一响。
她下意识皱眉,往刘舜身前栽去,掌心在环首刀上划出条口子。
勉强站稳了,云英朝他摊开手,道:“都怪你。”
鲜血在手心窝积攒起一小捧,顺着掌纹溢出,滑过白玉般的手臂。
刘舜凝眸看着。
血水泛出一缕微弱寒光,她手一握,指尖从血泊里捻出一截薄而窄的铁片,猛地朝他咽喉刺来。
刘舜单手将其制住,唇角微勾:“我就知道。”
他提气将她整个人拎起来,贴在自己胸口,双脚刚一离地,环首刀便砸在了她方才站的地方。
云英被搂腰抱起,眉眼略微比他的高些。
“疼。”
“不疼不吃教训。”
刘舜这才松开那捏得青紫的手腕,她顺势两条胳膊搭在他颈后,身子往前贴,眼尾含笑,嘴角却往下撇。
“脚也疼,走不动了,就在这儿动手吧。反正天没亮,剁细点扔进河里,打桶水一冲,省事又干净。”
刘舜双眼微阖,敛容道:“还想活命就闭好嘴,莫再试探。”
后腰被用力一摁,正顶着痛处,云英咬唇闷哼一声,埋首贴着他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裴晏被那句带把的太子妃噎得不上不下,僵站着直到外头侍女叩门催促才缓过劲。
热汤里泡过,浑身的酒气一扫而空,方才贴身沾上的那点馨香也跟着没了,唯有唇瓣上被咬破的口子还在。
不是梦。
裴晏垂望着水纹,冷静理出些头绪。
许是秦攸穷追不舍令她起了疑。宋平比那陆三沉稳些,但也拗不过她。
他是没打算能瞒一辈子,只要撑过这几年,待他给阿娘讨回身后名就好。
待他无牵无挂地去了,人死灯灭,元琅才不会再执着他这枚棋子。
她气也好,恨也好,大不了砸烂他的石碑,掘开他的棺椁,恩与怨都留到下辈子再清算。
可她却回来找他了。
沐浴完,换好官服,待要走时怜儿正好醒来。裴晏试探问询,确认她什么都没见着,这才放心入宫朝会。
天将拂晓,明月仍挂在头顶时隐时现。
他心里揣着事,步履匆匆,浑然不觉脚底碾过了一滩早已干透的血迹。
可一连等了好几日,云英再没出现过。
裴晏心下愈发焦急,但既没什么头绪,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找人。
那日朝会,刘舜与他前后脚入宫,还在阊阖门前打了个照面,好似没什么异样。
思来想去,许是四通市太过热闹,酒肆中也不止他一个人留宿,这日散值,他便径直回了家。
屋子里还留着送嫁后的狼狈模样,唯案前那画到一半的春宫上被人添了好几笔,不仅勾全了眉眼,还补上了景。
画舫船窗半遮半露,窗外水波微荡,划开湖心一弯月。
她来过。
裴晏收好画,去正院仔细找了一圈,垂头丧气地回来。刚在院子里坐下,就听见桃儿在门外说话。
“门是从里头闩上的,阿爷肯定在家,兴许是喝多了没听见。你爬墙进去看看。”
卢湛蹙眉道:“这不好吧,哪有回门是爬墙进的?”
“那我爬。”桃儿说着,提起裙摆,“你蹲下,给我垫一脚。”
卢湛赶紧拦着她:“我爬我爬,你就在这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