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满塘(323)
门一关,云英才收起轻浮,仔细打量了一圈。
房内东西虽不多,但案椅皆是紫檀,她方才所用也是上好的松烟墨。
萧绍步子大,从侧门到此也走了好一会儿。虽不如江州扬州那些水乡院落讲究,但内城中能建得起这样规制的地方也不多。
这里大概就是白姨当初心心念念想来的地方。
云英脱下僧袍叠好,躺在床上望着横梁。手臂上的伤已结了痂,她伸手探入里衣,指尖在腰腹的肉条上轻挠了挠。
龙楼凤阙,不如她的破船泥屋。
看得见星月,听得见海浪。
她心口闷堵,揉着揉着便睡下了。
萧绍很快将东西都买了回来,整日整夜地盯着她弄,连沐浴如厕都跟着。
云英恼得很。
忍了三天,她便借口贴不着背后,让萧绍进来帮忙,待他手一碰就开始娇颤哼吟,还坐在榻上张开腿,让萧绍把那暗藏水囊的假宗筋男性器官,常见别称容易被审核。给她贴上。
萧绍握着那团假肉,眼皮微微抽动。
云英盯着他腰腹,抿嘴窃笑,扬眉道:“全身贴上了还得慢慢细调,你最好手脚机灵些,免得耽误殿下的正事。”
萧绍双拳紧握,肉泥破皮而出,水囊亦被捏爆,将东西一扔,转身就走。
云英捡起那团烂肉,扔回铜碗里添了点树胶,一边拿木棍子捣着,一边笑。
十多年前,她刚学会如何勾男人,白凤让她自己去挑一个练练手,她便挑上了萧绍。
那时萧绍还不太会说话,刘舜让他不许动,他就真的不动,胯下更是上了手都不见动静,令她刚出师便铩羽。
“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有点人样了。”她笑道。
待假肉重新做好,已是两个多时辰后。
萧绍一脚踢开门,推了个粉衣娘子进来:“她帮你弄。别耍花招。”
云英一抬头,来的竟是婉儿。
婉儿朝她欠身:“娘子,别来无恙。”
萧绍从不自己拿主意,想来方才是去请示过了。婉儿在白凤身边待过,对易容之事本就知晓一二,又是刘旭的眼线……
云英转眸一忖,当即拿了主意,冷脸道:“江州那笔账我可是记得的,别以为小将军能保你一辈子。”
婉儿稍愣片刻,含笑坐到她身边,回敬道:“娘子瞒着殿下与裴大人欢好,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起我来了?”
云英转头看向萧绍,厉声道:“让她滚,我不想看见这贱人。”
萧绍满意地搬来椅子坐下:“少废话,赶紧弄。”
婉儿粲然一笑,拿起桌案上那团假肉,掰开云英的腿,用力贴上去。
云英下意识并拢腿,瞠目骂了句。
婉儿扬眉道:“别乱动,贴不牢就得拿根棍子插进去了。”
说话间,手指飞快地在她腿根上写划出三个字。
云英眼眸转向右下,婉儿会意地转过头,再不作声。
刘旭凯旋归来,连天子都特意亲临朝会嘉奖,没两日,又颁下诏书,封了爵位。朝内局势明朗,待刘旭祭过姑母,果然在王府中办了酒宴。
赴宴者非富即贵,往来车马将内城大街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卢湛身兼两头任务,想到又要瞒过萧库真,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裴晏有来问过他的意思,他记得秦攸曾几次三番提醒他离裴晏远一些,耳畔就只得幼时阿爷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有得须有失,无福才无祸。
他已得娇妻,自是心甘情愿走上这条贼船。
这几日宋平藏身在他那儿,每日泡足三个时辰的药水,夜里入睡,床榻边也熏着五六个香炉。如若真如他们所猜测那般,此计应当万无一失。
“公子,我们进去吧。”宋平朝他欠身提醒。
音色娇柔,肤如凝脂,隔着两尺都能闻见馨香,若非亲眼看见那清秀郎君如何一点点变成女郎的,他断不会相信眼前这娘子是个男人。
卢湛咽了咽,点头道:“一切小心。”
宋平半垂着脸,羞赧应声,卢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入府呈上拜帖,侍女领着他们入内,远远看见萧绍守在刘舜身旁。
“我代叔父恭贺将军凯旋。”卢湛上前揖礼,“一点薄礼,将军勿怪。”
刘旭因在郢州城遭裴晏算计,对卢湛也有些芥蒂,脸色不大好看,只淡淡应了声。
“旭儿,不可无礼。”
刘舜朝卢湛颔首示意,侍女便上前要领着卢湛身旁的婢子去后堂,转头却见萧绍眉间紧拧,心下起疑,轻唤了声:“萧绍?”
卢湛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却又不敢闪躲,也睁大眼,摆出一脸呆相看着萧绍。
萧绍抬手搓了搓鼻头,嗡声道:“没事。”
裴晏说那几味药味臊,闻久了鼻道易堵塞,以浓香盖之,寻常人只闻得见香气,狗鼻子再灵,也会被那股臊味冲到。昨日一早,桃儿从市集上买回来几条猎犬一一试过,倒也正如裴晏所言。
卢湛回身与宋平对视一眼,眼看着他跟在侍女身后离开,这才放心入座。
正厅热闹喧哗,风中似乎都飘着酒香,婉儿躺在院中竹椅上吃着青梅。
今日府中来客,萧绍不得空,便也不让她去东院帮娘子贴皮面。王妃跟前那高嬷嬷也给她脸色看,让她这贱坯子在屋子里待好了,莫出去招人嫌。
青梅酸涩,多吃了几颗便有些倒牙,婉儿将那没吃完的半颗扔回碗里。
怀王殿下要么不回,回来也从不踏入西院,夜夜都宿在娘子那儿的。她看不上她们这些下贱人,可她的好夫君好儿子却稀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