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将军要追妻(180)
寒风愈发凛冽,马车在荒野滩上疾驰,冷风从窗子吹进又刮在人脸上,宛如刀割一般疼痛。
窗外的天色逐渐黑沉,尚未到卯时,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深灰色,云层中仿佛聚满了水汽压得越来越低,将荒野之上向西飞驰的一队军马衬托得十分渺小。
田医师顶着刺骨的寒风将窗子关好,呼啸声骤停,整个车厢内逐渐升腾起来一丝暖意。
他仿佛在顾及什么,将声音压得极低对云景怡道:
“云姑娘,从凉州一路向西北而行,翻过焉支山会途径一条名叫弱水的河流,西侧便是祁连山,跨过弱水河是甘州。”
“以雷副将的行军速度,想必不会再甘州停留,越过甘州就会进入沙漠腹地,沙漠西北的尽头是肃州,再越过肃州向西北而行,穿过疏勒河与冥水便到了玉门关!”
“若有人想要截杀,定会选择在甘州与肃州之间的沙漠中动手!”
云景怡原本稍稍松缓了一些,听到他的话,烤着火的手指顿时收紧!
在凉州驿站时自己曾疑惑,为何雷副将明明带了粮草却依然要在凉州驿补给,定然是要将军中补给留在沙漠之中以作备用!
军队的补给出发前是定量的,若沿途可以补给便不会轻易动所带的物资。
她悄然扣紧了手指,眉头深深皱起,一双清明的眸子中万分谨慎:
“若要穿过甘州与肃州之间的沙漠,需要多长时日?”
田医师深思许久:“从来没有人,能单枪匹马穿过那片荒漠。”
火炉的温热近在身前,云景怡却犹如被当头浇了冷雪,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她的呼吸骤然停下,整颗心因为紧张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内间,思虑了片刻,向田医师恳求:
“晚辈有一事相求,若途中遭遇不测,请田医师带林青鸾走,她才及笄,人生一片大好……”
“云姑娘,那你呢?”
她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老者突然出声打断,田医师的神情同样严谨:
“云姑娘奉师命下山相救镇北侯,原本完成师命便可返回师门,为何要不顾安危去北域救沈将军?”
雪白大氅下的人肌肤如雪,黛眉紧蹙,听到田医师的问题,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波动。
田医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退路,唯独没有为你自己。”
过了片刻,一个轻柔坚定的女声幽幽响起:
“因为我是一个医者,若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局势,那便唯有前行,无论前方是雪山还是沙漠,都无法阻挡医者的决心。”
车厢内炭火燃起噼啪声,老人怀揣双手,听到她的话,微阖的双目悄悄掀起一丝缝隙。
这句话如此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
……
刚过申时,阴沉的天幕愈发黑暗,朔风从西北方向而来,带着祁连山刺骨的寒意席卷整个天都城。
天色越来越暗,东市与西市之间已经燃起了灯盏,小贩们裹着厚厚的棉衣,挑着扁担,想要趁着落雪前再多卖点钱,顶着寒风高声吆喝着。
天气愈发寒冷,生意也少了许多,铺面里的伙计倚着门柱打岔唠嗑,一个伙计探头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朝旁边面馆的小二感叹:
“这鬼天气真奇怪哎,这才几时,天就这样黑了。”
面馆小二肩膀上搭着布巾,有一搭没一搭地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要变天了,哎,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东市那个大侯府家出了事,大半夜的,人马吵吵嚷嚷……”
他方一张嘴,隔壁炒货、对面书肆、就连街角卖馄饨小摊子的老板娘都纷纷朝他摆手,示意他不要乱讲话!
小二慌忙噤声,众人纷纷当做没听到,转身回店里假装忙碌起来。
这几日整个坊间都在传,东市侯府遭了祸,半夜时分金羽军去了一队人马,火把的光芒红得冲天,马蹄声震耳欲聋!
那可是门阀和皇家之间的斗争,他们这种草民怎么敢肆意谈论!
寒风吹动铺子檐角的红灯笼,在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里,微微摇动。
而在另一个暗处,同样有一盆火光正在晃动着,火光里是几根木棍,木棍放在巨大的盆中,此刻正烧得噼啪作响。
火光映亮黑暗的四周,这里是一处牢房,里面堆着干枯的草垛,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窄小的床,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被褥。
此时,一个人正一只脚踩在床板上剔着牙,另一只脚在空中漫不经心地来回荡着。
他对面的人一身官服,左手撑在破旧的小木桌上,桌面上是吃剩下的酒菜,虽然是寒冬腊月,他的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看着坐在对面床上悠然自得的人,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哀叹道:
“我的二少爷哎,求求您镇北侯府高抬贵手绕过老臣吧,老臣做这个京畿府尹十数载,还从来没有这么难过!”
沈星烨用草杆剔着牙,听到他的话心中一阵暗笑,表面却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卢大人,这可怪不得我,您这段时日运气确实有些差,本公子现在被押在这京畿府衙里面,要不等本公子出去,我一定带着鹭儿来为您卜一卦!”
“卢大人不知晓,鹭儿扶乩可灵了,她正愁……”
卢尤听到那个称呼,又想起最近这些时日听到二公子与公主之间的传言,怪不得公主会托人给沈星烨送吃食,顿时惊得额头上的汗都褪了,慌忙朝他拱手祈求:
“二公子,您莫要抬举老臣了,眼下您与三殿下之间还有案情未结,要不您就跟三殿下服个软,请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