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今日火葬场了吗(135)
宋景渊倒影在窗扇上的身影渐渐消失,慕溶月终于失力地跪倒在地,伫立在一地的残羹冷炙中,无助地掩面而泣。
……
暮色沉沉,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书房的梨木书案上。
宋景渊一袭深色长袍,正独自坐在书房中,随意地翻着书卷,可那紧锁的眉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烦躁。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小厮端着一幅画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轻声道:“大人,画师已经画好夫人的画像,送来了。”
宋景渊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放下手中书卷,示意小厮将画展开。
画卷缓缓展开,画中的女人正是一脸温婉笑意的慕溶月。她坐在闺房的琴案前,素衣胜雪,眉眼低垂,专注地拨弄着琴弦。
这幅画,是半月前,他忽然有感而发,特地请来宫中的御用画师,为慕溶月作的画。
看来,已经来不及交给她看,讨她欢心了。
宋景渊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原本冷峻的面容愈发阴沉,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他心中五味杂陈,紧抿着薄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画轴,直到指节发白。
***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月。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时候,庭院内的春花渐渐长出了花骨朵。
这几日,慕溶月始终待在房中,一日三餐皆由奴仆送来,她果真没有再踏出过房门半步。
偶尔静下来时,她会对案弹琴。
哀怨连绵的琴声,好似在将她心口的闷涩宣泄。
直到这一日,她拨动指甲,却发现那弦倏地断了。
杏雨惊呼着围了上来,一脸的担忧:“这下如何是好,这可是小姐最爱的琴啊。”
慕溶月却神色恍惚,一语未发。
杏雨担心极了,唯恐她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便搬走了琴架,半跪在她身侧,低声询问道:“小姐,若不然,杏雨去设法给公主府递信,求老夫人替小姐说情,解了小姐的门禁,相信老夫人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慕溶月顿了几许,却是摇了摇头,“我只想化解矛盾,不想再与他争吵了。”
“可是,小姐……”
“如果把我关起来,能解他的心头之恨……那就随他去吧。”
杏雨这才明白,原来,她不是不争,只是累了。
见慕溶月这般消颓的神色,杏雨心中也是说不清的难受。
夫妻之间,从不怕争吵。若是吵得厉害,反而说明这感情便还有的调和,夫妻二人至少是同一条心,都是想要携手一同走下去的。
可若是有朝一日,连吵也懒得吵了,那才是真正的心灰意冷、无法转圜了。
见杏雨一脸忧思,慕溶月便主动错开了话题:“你的脚可好些了么?”
“回小姐的话,已经好多了。”杏雨牵住了慕溶月的手,冰冰凉凉的,让人好生心疼,“小姐不必担心我,杏雨出生便是为了保护小姐的。小姐幸福,这比什么都重要。”
慕溶月轻叹了一口气,却是苦笑道。
“所以……他砸向你,何尝不是对我的一种警告呢?”
杏雨一怔,明白她指的是宋景渊那日对她的动粗之举。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主子,只能继续为她暖着手,“小姐……”
……
琴坏了,慕溶月想送出去换根弦,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索性,只好作罢。
于是,她的房中便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寂静。
太安静时,她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怎么,无论她想什么,最后都会想到谢羡风。
她总是情不自禁地缅怀着谢羡风。或许,正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斯人已逝,风花雪月的浪漫也好,不堪回首的伤痛也好,统统都被留在了过去。
她再也不会被伤害了。
如今,唯有那不被打扰的梦境,才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栖息之地。
这夜,慕溶月又梦到了谢羡风。
她梦起了她曾经为他做的那些傻事。为了他去裁制合欢襟,为了他去缝制香囊,为了他去学习骑射……
桩桩件件,如今想来,真是既可爱又傻气,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真奇怪啊。
明明她对他总是爱恨交织,甘与痛参半。
可是,到了最后,当她追思起他时,
却只能记起他最好的模样。
她想起,初遇时,他还只是个小侍卫,一身正气凛然、意气风发的模样。那天风和日丽,他弯腰蹲在河边,为她捏了一个泥帽,幼稚地哄她开心;
她想起,他们的大婚之日,他身着喜服,用挑杆揭开了她的红盖头。她记得那时她心跳得很快,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她还想起,怀上欢儿的那夜,他将她按在马鞍上,眼中是她难以忘怀的温柔。
最后……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最后一副画面。
他高坐于马骑之上,丢下一颗头颅。他说,愿意用自己来换她的一条性命。
他说,要她好好地活下去。
梦境的最后,画面开始变得扭曲而疯狂。
她看见,谢羡风在她面前,被绑住了四肢,五脏六腑都着起了火。眼看着他的肉身之躯就要被火海吞噬,在她的眼前变得四分五裂,肝脑涂地。
慕溶月的眼被血色染红,她不禁失措地恸哭出声,不住地呼喊他的名字,却再也于事无补。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