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聘(126)
谢渡抬手撸了一把顺滑的毛,先对她说了十月初一庆典的事,不出所料,沈樱当真很高兴。
待过了兴头,谢渡又漫不经心对她道:“我刚刚给庾巍出了个主意。”
沈樱与他对视:“什么?”
谢渡道:“我教他,若是收不上来税,就带兵强抢,还给他批了条子,准许他调用豫州军。”
沈樱喂鸽子的手微微停顿,又若无其事偏头看向他:“不想做官了?”
谢渡低低一笑:“那倒也不至于。”
沈樱嗤了一声。
不管是因着什么缘由,谢渡在非战时肆意调动豫州军用于地方政务,已是违反了律令。
同意下属调动军队,更是越权。
换个普通人,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以他的身份,谢太后也好,宋妄也罢,定然不会要他的命,但认真计较起来,夺了他的官位,已经算是法外开恩。
谢渡抬手,接过她掌心里的谷物,慢慢问道:“若我真的一无所有,阿樱会离我而去吗?”
他没有看沈樱,玩笑般道:“因赋税一事,我将自家人和亲眷好友们得罪了个遍,一朝失势,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了,阿樱会不会对我失望,离我而去。”
沈樱沉默了,突然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谢渡始终不曾与她对视,只是用余光瞥着她。
过了许久,谢渡收起空荡荡的掌心,像是无声叹息,又像是随口而言:“回屋吧……”
话音未落,沈樱的声音响起:“不会。”
她的嗓音轻飘飘的,没多郑重,谢渡却猛地回头,怔然看她。
沈樱看着他俊美的脸庞,重复了一遍:“不会对你失望,也不会离你而去。”
谢渡盯着她,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沈樱也没解释,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回了屋子。
半晌,他突然低低笑出声,抬脚进了屋,找到沈樱,俯身将她拥入怀中,靠在她耳边,轻声问:“阿樱开始喜欢我了吗?”
从一开始,沈樱嫁给他,便离不开他的身份、地位和权势。谢渡很清楚,若他是个普通人,沈樱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可是刚刚,她那么认真地思考了好久,最后说,不会离开他,哪怕他变得一无所有。
谢渡没敢想过,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沈樱是最清醒最冷静的,绝不会放任她自己做出违背利益的决定。
沈樱没说话,轻轻贴了贴的脸颊。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他,但是刚刚想了许久,若谢渡真的被免了官,她会怎么做,去帮他,或者与他共渡难关。
唯独没有想到,放弃他。
这算是喜欢吗?
沈樱微微抿唇,低头握住谢渡的手。
或许吧。
回去后,庾巍按照谢渡所言,如法炮制了一番,直接上门强抢。
有几户人家哭天抹泪,大喊要入京面圣,请天子做主,状告庾巍胡作非为。然而却发现,其他几位郡守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事情的始作俑者,显然不是这几位听令从事的郡守。
而是谢渡。
这些人家一合计,决定由河南江氏的家主做表率,亲笔拟写奏折,上达天听。
事情传到谢渡耳中,谢渡不以为意:“随他们去。”
他没有阻拦的意思。
阻拦没什么用处,就算他们的奏折到不了京城,很快天子驾临,当面告状更方便添油加醋。
转眼便至十月初一。
晚间,谢渡坐在书房里,手中捏着从京中传来的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今天早晨,谢太后与宋妄从京城出发,巡幸洛阳城。
手上的灰烬散去,门便被推开了,沈樱看了眼,问:“烧什么呢?”
谢渡低着头,下意识答:“密信,说陛下与太后今天早上出发了。”
沈樱讥讽地笑了声:“这么怕冻死,片刻也等不了。”
谢渡失笑,摇了摇头:“他们母子一向如此,大好的日子,不提这扫兴的事儿。”
他从桌案后走出来,牵着沈樱的手,低头打量了一下,不由哑然失笑:“怎么打扮成这样子?”
沈樱眨了眨眼:“出去玩,当然要穿简单些。”
这些日子以来,几位郡守的夫人常常到刺史府拜会沈樱,其中一位在塞外长大,领过兵打过仗,偶尔会穿男装,也送了沈樱几件。
今日,沈樱便穿了她送的衣裳,一件宝蓝色的男装,头发用同色缎带束起,瞧上去竟活脱脱是个俊俏风流的小郎君。
谢渡点头,忍俊不禁:“言之有理。”
又想了想,起身走到置物架前翻找片刻,从匣子里取出一把折扇,递给沈樱:“沈公子,这把扇子很配你的衣裳。”
第77章 庆典土地赐福
沈樱接过那把扇子,挥开,扇面上画着写意兰花,黛青色勾勒出清雅气韵,与她身上的衣衫极为相配。
沈樱忍不住嘴角上扬,推他,催促他快去换衣服。
谢渡无奈笑笑。
他公务繁忙时,天色太晚,回屋会吵到沈樱,偶尔便会宿在书房的隔间里,这儿常备着几件衣衫。
便转过头进了隔间,片刻后,换了件与沈樱同色系的衣裳出来。
沈樱皱眉:“你这样穿……”
岂不是人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沈樱当机立断,四平八稳道:“我还是自己去吧。”
谢渡沉默了一下,抬头用力揉了把她的脑袋:“很多兄弟都穿的一样,你没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