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聘(139)
谢渡道:“明日。”
沈樱问:“路过汝南的时候,我能去看看舅母吗?”
谢渡纳闷:“你都跟舅舅说好了,还问什么?”
难不成他还会拦着不成?
总归也没什么急事,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樱弯唇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往里走。
谢渡紧跟着她,盯着她轻快的脚步,若有所思。
四位郡守一同拜访谢渡的消息,拦都拦不住,不过半日,便传的人尽皆知。
下午,豫州军统领许益上门求见,与谢渡密谈半个时辰。
众人都以为,谢渡将会有大动作,反击这一次的打压。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的官员,目光都聚集在谢府。
然而翌日清晨,众人发现谢府门口停了足足八辆马车,仔细一问,才知谢郎君竟是要携夫人回陈郡探亲,归期未定。
众位官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不懂他的路数。
刚被罢官,不说想法子再回庙堂,也不闭门思过,偏偏兴致勃勃回乡探亲,行李拉了几车,倒好似罢官的事情,对他毫无影响似的。
这种举动,便不怕得罪了圣上,被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吗?
纵然谢家权倾朝野,天下无双,多少也显得有些放肆了。
从决定回陈郡的那一刻起,谢渡就已经猜到了旁人的反应。
但他并不在意,按时启程。
自陈郡到洛阳城,六百多里地,慢车五六日。
中间绕行汝南郡,拜访林汝靖夫妇。
一路缓行,到陈郡时,恰好是十一月初一。
五叔谢继庭亲自带了人,在城门口迎接二人。
他上次被吓破了胆,这会儿得知谢渡被罢官,心底很是扬眉吐气,只是到底顾忌着京城里仍旧位高权重的谢继宗,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是言语间,不免带出几分刺来。
进了谢府的门,他不由道:“其实做官也好,做人也罢,要紧的就是安生,折腾的越多,越容易出事。”
谢渡没搭理他。
他便越说越来劲,看向沈樱,忍不住训斥道:“做人妻子的,不可只知道贪图享乐,要多多规劝夫君,妻贤夫祸少……”
沈樱忽遭无妄之灾,反驳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骂我吗?敢问五叔,我做错了何事,您如此训斥我?”
谢继庭道:“你怎可与长辈顶嘴吗?”
谢渡瞥他一眼,声音冷淡:“五叔,我回家来,是想看看近年的账本。”
谢继庭脸色一僵:“你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休息,这些庶务,我来处理就好。”
谢渡道:“五叔既知道我舟车劳顿,就不该让我烦心。”
谢继庭只得低头:“我明白了,那五叔不打扰你了。”
谢渡略一颔首,客气,却敷衍。
谢继庭问心有愧,不敢摆长辈的谱,只得憋屈地离开。
他怕谢渡真的查账。
经不起,吓也得吓死。
谢渡其实并无查账的意思,水至清则无鱼,没必要撕破脸。
但他也绝不可能忍受有人踩到他脸上来。
在谢家,他们父子便是绝对的权威,若有人想放肆,他不会客气。
沈樱双目灼灼盯着他。
谢渡转头,与她对视:“怎么了?”
沈樱道:“好威风啊。”
谢渡失笑,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喜欢吗?”
沈樱用力点头:“喜欢。”
很有安全感的样子,好像在他身边,就没人能欺负她。
说一句也不行。
她歪头,挽着谢渡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你们家的人,也不好相处啊。”
谢渡随意道:“你是我的妻子,谢家人只有讨好你的,没有人需要你相处,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沈樱笑眯眯道:“那我骂不过人家怎么办?”
谢渡不觉得会出现这种情况,却还是道:“那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报仇。”
沈樱追问:“不管是谁都可以吗?”
谢渡点头:“当然。”
沈樱弯唇:“你真好。”
谢渡勾起唇角,心情很好。
话是这么说,但陈郡谢氏规矩森严,倒也没人真的来找事。
沈樱在陈郡的日子,过的极为舒坦。
一天一天的,每天吃喝玩乐,偶尔谢渡带她出门去看看风光景色,也并不无聊。
陈郡的日子岁月静好,但陈郡以外,却出了大乱子。
消息传来时,沈樱正拿着锤子,用力敲湖面上的冰块。
今年真的很冷,入了十一月,温度极速下降,才十一月中旬,陈郡就已结了厚厚的冰,要钓鱼的话,非得把湖面凿开。
但沈樱近日偏偏就爱上了这项活动,每天早上起床后,就拿着锤子和楔子,用力凿湖面。
谢渡拥着暖炉坐在岸边,扬声问她:“你到底是喜欢钓鱼,还是喜欢凿冰?”
沈樱穿着厚厚的狐裘,白色的毛环绕着整张小脸,格外柔软,一边凿冰一边回答:“我都喜欢。”
谢渡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雪,倒是很喜欢冰。
正欲说话,却有侍从匆匆而来,递给他一封信,“郎君,洛阳城寄来的。”
谢渡随手拆开来,脸色盾山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信上写的是前几日的消息,因着路途的缘故,今日才送到他手中。
上月底,宋妄亲自下旨,任命京兆府柳京尹为豫州刺史。
十一月初七,柳刺史正式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