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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聘(18)

作者: 承流 阅读记录

不待沈惠说话,卢奕麟急道:“这世上绝无比谢阿兄更端方正直的君子。”

活像是被羞辱了心底的偶像。

沈樱诧异挑眉。

卢奕麟高声嚷道:“表妹不认得他,我给表妹举个例子,表妹便知道了。”

“去岁春猎时,我和谢阿兄一组,恰巧碰见一只怀孕的母鹿,柳家阿兄欲猎取之,是谢阿兄从他箭下救那母鹿一命,将其放归山林。”

“表妹你说,一个人对山间野兽尚有如此怜悯之心,何况是对贫弱呢?这样的人,又怎能不算是君子?”

沈樱点了点头:“确是君子之风。”

怜惜飞禽走兽的事情,她同样做过。昔年谢太后为做狐裘,欲活剥数只狐狸的皮毛。

沈樱得知,跪请先帝救了狐狸的命,将它们送回了山间。

怜贫惜弱,算是君子吗?

沈樱念着自己满肚子墨水,万万不敢自恃。

不过是于己利益无损,便不吝于一点善心罢了。

当面,却不曾驳了卢奕麟的面子,任由他兴致高昂,孜孜不倦,从天亮夸到天黑。

是夜,大雪初停,天空乌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

沈樱洗漱过后,唤了踏枝、霜月同宿榻上。

刚上了榻,“砰砰”敲门声响起。

踏枝穿上鞋,打开门,入目是几张被褥,被褥后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是白日里谢渡的随从。

那随从道:“请沈姑娘安。我家少君说,寺院禅房比外头更冷一些,怕姑娘和卢夫人夜里受凉,特意派遣我们送了被褥过来。”

沈樱起身迎出去:“都给我们了,你们用什么?多谢你家少君好意,但我们不能要。”

那随从道:“姑娘莫要担心我们,我家少君从不用外头的被褥,是以家中马车常备着的,够用的。”

沈樱低头看看随从抱着的被子,察觉到不对。同是青灰色料子,这床被子却隐着暗纹,精致柔软,细腻光滑。

沈樱自是没法收的,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

随从道:“姑娘若不收下,们实在无法回去向少君交差,还请姑娘可怜我们,雪天路滑,莫要我们再多跑一趟。”

沈樱无奈,心知谢渡特意嘱咐过,若真叫带回去,恐怕真的连累对方多跑一趟。

她微微抿唇:“那劳烦替我向谢郎君带话,明日一早,我与姑母亲自前去道谢。”

随从道:“姑娘的话,小人一定带到。”

说着,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只锦囊:“这是伽蓝香,少君说,怕姑娘与夫人初换生地睡不好,特意为二位安神。”

沈樱接过:“多谢。”

随从道:“那小人便先行告辞,姑娘若有所需,尽管嘱咐。”

踏枝抱着被褥进屋,重又铺到榻上,边用手展着褥子的褶皱,边道:“这被褥很是柔软,比寺中确实好得多。”

沈樱不答,只道:“休息吧。”

三人一同进了温暖的床榻。

踏枝躺在沈樱身边,压低声音问:“姑娘,这谢郎君对您和姑太太极为殷勤,是……”

沈樱眼皮一跳,阻了她的揣测:“谢郎君为人谦和,平易近人,是个好人。”

踏枝失落叹息。

沈樱在柔软的被褥中闭上眼,将所有事情抛诸脑后,自去睡了。

万事不萦于心。

翌日清晨,雪后初霁。

沈樱敲响沈惠的房门,迈腿踏入房内,径直道:“姑母,我们先去向谢郎君道谢,随后再吃早饭,您觉得呢?”

沈惠已起身收拾清楚,秀丽的眉目舒展,点了点头:“应该的,走吧。”

两人联袂同行,走到谢渡房门前不远处时,却见谢家的仆从陆陆续续搬着行李,纷纷往外走。

沈樱诧异抬眉,唤住其中一位:“你们是要下山?山路上那样厚的积雪,马车能走吗?”

那仆从笑了:“卢夫人安,沈姑娘安。山路上的雪,已连夜清理干净了,您二位若要下山,亦没有问题。”

沈樱与沈惠对视一眼,从对方眼底看到惊诧。

那样长的山路,积雪清理干净,是极大的工程。

而今,不过一夜功夫。

沈樱心神恍惚。

第一世家的权势与能量,果真名不虚传。

沈樱面上没露出异色,温和道:“敢问谢郎君何在?可否劳烦通报一二。”

“二位稍等。”

那仆从飞快跑向其中一间紧闭的房门,轻轻敲了三下,候了片刻,轻声回禀:“少君,卢夫人与沈姑娘来找您。”

过了几瞬,房门被打开。

谢渡换了件衣裳,身披一间天青色锦衣,清润色泽不显轻浮,更衬托出他俊逸超群的容颜。

几步跨到二人跟前,谢渡歉疚道:“伯母怎亲自过来,该我前去告辞的,当真是惭愧。”

沈惠道:“我们今日特意前来,谢你昨夜所赠。”

谢渡洒脱一笑,道:“伯母客气,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沈樱立于姑母身后,弯了弯唇角,眉目不动:“谢郎君的举手之劳,于我们是雪中送炭的情谊,铭记于心,万不敢相忘。郎君若有差遣,愿结草衔环。”

谢渡哑然,莞尔:“何须结草衔环如此言重,待下山后伯母与沈姑娘请我喝酒,也便偿还了。”

他看向沈樱的眼睛,似玩笑似认真:“不知沈姑娘可愿意?”

沈樱抿唇,看了眼他带笑的眉眼,一字一字,格外清晰:“正月十五晚,谢郎君若有空闲,西市秋白楼见,我自有好酒,请谢郎君品鉴。”

谢渡垂首,认真应下:“渡闲人一个,自当赴约。”

沈惠看看沈樱,又看向谢渡,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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