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聘(71)
却不知说的是何处。
沈樱闭上眼,趴在榻上,自暴自弃,不再看他。
身后的男人低低笑了声,俯身,轻吻落在肩胛上。
龙凤红烛高照,青庐春意喧嚣。
青庐之外的气氛,却急切而匆忙。
今日谢渡娶妻,满城权贵道贺。然,今晚戌时,乃皇帝立后大典。
满朝之内,凡三品以上官员,均需入宫拜见皇帝,贺新婚之喜。凡三品以上命妇,均入入宫拜见皇后。
今日,除却新婚大喜的谢渡、沈樱二人可以免去此礼外,其余人必须入宫道贺。
到了酉时,谢府所有宾客一同告退,匆匆换了朝服,一同出发,前往宫廷。
就连谢继宗夫妇,同样要按品大妆,入宫道贺。
入宫的路上,谢夫人揉了揉眉心,略有几分疲惫:“可惜前些日子未能顺利向太后请辞,今日还要跑这一趟。”
谢继宗叹:“毕竟宫规森严,皇家礼仪不可废。”
谢夫人颔首:“我平白唠叨两句罢了,都知道的。”
只不过,现在宫中的情景,却不似他们所料的那般庄严肃穆,井然有序。
谢太后坐在椅子上,烦躁地揉着眉心:“宋妄,你到底要干什么?今日是你立后典礼,你在胡作非为什么?”
宋妄梗着脖子,冷冷道:“今日不是我的立后典礼,是母后的立后典礼。崔氏女是你喜欢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太后蹙眉大怒:“你这是什么话?”
宋妄双目泛红,大声与她争吵:“我是实话!母后不敢听吗?我从不想娶崔氏女,我只想娶阿樱,立阿樱为后,是母后看上了崔氏女!”
谢太后怒极:“沈樱今日嫁给谢渡,已是他人妇,她背叛了你们的感情,你竟还惦记着她?”
提及此事,宋妄心底的怒意与痛苦一起翻涌上来,刺激他高声道:“是吗?是她主动背叛我吗?”
谢太后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宋妄冷冷看着她,说出自己的揣测:“难道不是母后为促使我死心,特意设局,逼迫她嫁给谢渡的吗?”
谢太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睁大了双眼,像是听到了胡言乱语。
宋妄冷笑一声:“谢渡是您的亲侄儿,自然听您的,和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愿意为你驱使,娶阿樱为妻。”
“而你,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以和亲做诱饵,让阿樱不得不做出选择,母后当真是好计策。”
“一层一层,将阿樱推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只能嫁给你的侄儿,只能嫁给谢渡,只能任由你往她头上泼脏水。”
谢太后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宋妄。
头一次觉着,自己这个儿子。好像当真养废了。
先帝评他“平庸”,似乎并非偏见。
一个人,做了半年的帝王,竟连朝局、敌我、利弊都分不清。
满脑子情情爱爱。
只会想当然。
先帝的评价,已给他留了情面。
谢太后闭了闭眼,忍着失望之意,强权铁腕:“这件事,哀家日后再与你解释,你现在给我去行册封礼。”
宋妄不肯:“母后自己去就行了。”
谢太后深吸一口气,顾不得解释,捏着他的死穴,冷冷道:“你若不配合我,我便命谢渡去磋磨你的阿樱,我让她在谢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母后!”宋妄愕然,对上母亲的冰冷的眼神,咬了咬牙,不得已妥协:“我去。”
谢太后深吸一口气,对身侧小黄门道:“看着陛下,若有任何异动,直接传话去谢府。”
宋妄忍辱负重,被迫前往朝阳殿。
谢太后坐在金碧辉煌的殿内,揉了揉额角,倏然生了疲态,不由道:“本宫汲汲营营,是否做错了?”
所以,上天让宋妄做她儿子,来折磨她。
四周随从,没有人胆敢回答。
谢太后无声叹口气。
立后典礼上,所有臣子都发觉皇帝脸色难看的厉害,带着情绪,在一步一步走礼节。
新皇后时不时看向他,他却连眼神都欠奉一个。
叫新皇后独自一人尴尬。
众人不由得想起,方才谢府的那场婚礼,新娘和新郎,感情不错的样子。
虽无一人敢在此等场合胡言乱语,但人人心底都有计较。
谢府那位新娘,沈氏女,曾是当今圣上的太子妃,感情甚笃,夫妇恩爱,先帝亲赞“佳儿佳妇”。
后来,皇帝的婚姻生了变故。
沈氏女先是被册贵妃,又被休弃回府。
人人都以为,过的不好的,痛苦难过的,以泪洗面的,该是她才对。
但如今看来,竟是调了个个。
沈氏女春风得意,二嫁谢渡。
皇帝黑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娶了新妇。
甚至,这黑沉的脸色,不知与沈氏女的新婚,有几分相关。
少说,也得有三分吧。
啧。风水轮流转啊。
立后的典礼格外繁琐,一遍又一遍的册文、赞颂文、礼乐文。
又要祭拜天地,告祭列祖列宗,再拜高堂。
宋妄越听,脸色越难看。
那年,他娶阿樱做太子妃,有着相似的流程,他耐心极了,牵着沈樱的手,到父皇母后跟前行礼。
父皇很是高兴,让他们好好过日子,早日诞下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