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银(14)
……
好在沈念璋虽然不务正业,但也并不作奸犯科,恶习一概不沾。
沈家长子已是不惑之年,是在远近诸国都赫赫有名的大儒,常年游历各地,传道授业,辩经论道。
沈夫子古板严厉,是无法无天的幼弟唯一见了发怵的人,家里父母兄长嫂嫂都惯着他,只有这个大哥发怒揍起来是真的揍啊,沈念璋怕他大哥跟小鬼怕大佛似的,从小家风教育严格,所以不会无论他再是玩物丧志,真正不能碰的东西也不会去碰,内里的本性,倒也没歪。
而斗鸡走狗这些,沈家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念璋就算废物一辈子,也有兄长们守护家业,他能勤奋好学自然更好,实在不愿意其实也不碍事,开心快乐就好。
这样长大的沈念璋,看我这个父弃母亡又小他一些的姑娘,真是可怜极了。
加上我救过他,这次又是他把我救回来的,带着某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小胖子铁了心要守着我好转过来。
名贵药材流水般从外面送进来。
我恢复得很快,看着还是弱不禁风,但好歹能走动了,沈念璋说我闷着太久了,要带我出去玩,我并没拒绝。
街上热闹非常,我吹不得凉风,穿得厚厚实实,戴着帷帽,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买了很多东西,看到卖风筝的摊子,再次走不动道。
见我往那个摊子瞅了一眼,沈念璋走过去,想也不想,挥挥手指挥身后的仆从们,「阿银妹妹喜欢的都买下来!」
他的贴身婢女霜云上前准备付钱,已经抱着不少零碎的侍卫准备拿东西,就等我挑选好。
我目光在那些蝴蝶,蜻蜓,鸢鸟上掠过,没有一个喜欢的,于是我掀起帷帽朝摊主浅笑一下,「我想要一只苍鹰。」
没有苍鹰,所以只得等摊主扎好了过几天让霜云去取。
几天以后,我从那刚取回来的风筝里信手一翻,翻出来个不起眼的字条。
【已候临城外,问您安。】
第18章
根据医馆的用药追查伤者,临城的官兵会,我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会。
所以我用了狠劲折腾自己,沈府库存的药材不够用,就得去外面临时买。
我病中就有官兵来核查过,不过我不符合他们手里的通缉令,来人随便问问就走了。
官兵不认得我,自己人可是认得的,他们坠在官兵后打探,自然能找到我。他们在外面支个摊子做掩护,为保周全不引人注意,我特意绕了路四处停停买买,才掀开帷帽与摊主对视。
确认了是我,他们才递消息进来。
与手下重新取得了联系,我吩咐他们先行一步找到那个被追查的叛军首领,让他时不时露面,慢慢把外面的卫城军队引走。
同时安排人手一点点在临城外聚集,蛰伏,等候一个时机攻进来。
看似还算简单的谋划,实际施行起来,一处一处,尽是凶险,费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正好够我在沈家休养伤病。
从桃花开始凋谢的时节,到盛夏浓荫,蝉鸣烈阳,再到秋意渐起。
在沈家的这段时日,竟是难得的怡然安闲。
镜湖的野鱼,老巷的杏子酒,酒楼的胭脂鹅脯,隔壁城里的挂炉烤鸭……原来沈念璋不是随口说说的,我病好些时候,他就带着我一路游山玩水吃过去。
沈念璋身边围绕着一群狐朋狗友,哄着他去秦楼赌坊,斗鸡斗狗斗蛐蛐,又或是纵马比射猎。
家里严令禁止,赌坊他不敢去,秦楼楚馆只敢赏歌听曲,其他倒是没人管束,于是沈念璋每次都要输一大笔钱给那些狐朋狗友们,斗鸡走狗十战九输,难怪那些人爱捧着他巴着他玩儿。
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把沈念璋那只老弱病残还被其他人捧上天的蛐蛐拿开,大晚上点着灯带他去田野里抓了一只又大又凶的,看它把那些人的蛐蛐都打趴下;揪出来那个收了钱给沈念璋的狗喂药吃里爬外的家丁,没了药物影响,沈念璋的狗终于发挥出它应有的水平跑到了前头;射猎时我看着独独沈念璋箭桶里歪了尾羽的箭矢……
我把箭都扔地上,提着刀一刀斩下去,尾端的乱羽全部弃之不用。
我自小学什么都是又快又精,在横崖山上几年,骑马射箭等等,皆早已熟习。
没有尾羽的箭,难度骤升。
旁人冷嘲热讽,「她不会是想用这残箭去射前面那头鹿吧……」
话音还没落下,我搭弓挽箭,箭箭命中猎物,无一虚发。
在场的人顿时闭了嘴,一度陷入寂静。
这一次,依然是沈念璋获胜。
从前我没有见到的暂且不算,这段时日我目之所见的,这群人使小动作让沈念璋输给他们的钱,一钱一贯,我全都给他赢了回来。
沈念璋睁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我。
一群酒囊饭袋频频被下了面子,气急败坏,喊着要他把我送回家去,姑娘家斗狗跑马成何体统。
沈念璋难得没有听他们的话,因为维护我与他们闹了些矛盾,最终不欢而散。
路上,我在马车内,沈念璋在外面骑着马,我掀起帘子问他,「你一直这样任由他们欺负吗?」
十战九输,天天给人送钱。
沈念璋生得面善,又白胖,所以面上看着憨傻,可并没有真的蠢笨。他蔫了吧唧,「城主家的几个公子,沈家惹不起,还有个粮商家中的,沈家开的酒楼靠人吃饭,也不能结仇交恶……没事的,我们家有钱,顺水推舟输给他们一些也无妨。」
我一顿,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