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新寡(42)+番外
“回郎君,赵娘子还借住金光寺,今日一早得了皇后娘娘诏令,入宫觐见去了。眼下还不曾出宫。”
崔敬点头,“让人盯着点儿。”
是时候,见见这位赵娘子了。
未过几日,得知赵娘子即将启程归家,崔敬安排手下之人,“选几个机灵的,将林彦的人马引开。”
无论他此行结果如何,都不能再将公主府牵扯其中。
领命的小子犹疑道:“公子,林彦像条疯狗?哪怕引开,估摸也撑不了多久。”
“无妨,一两个时辰足以。”
他和赵娘子的正面交锋,是否就在近日还未可知。一两个时辰,绰绰有余。
是以,崔敬编了个由头,说是家母病重,在家侍疾,告假一日。乔装打扮,辰时一刻出门,及至封丘门,正好辰时三刻。
年关节下,出入城门之人不少。男女老少,书生客商,俱是笑脸盈盈。偶有一二,手上拎着年货,口中念叨着今年收成。如此场景,于透不过丝丝光亮的云层之下,诡异却又祥
和。
崔敬站在城墙上,看着来往人群,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不知何时,从城内出来一辆光鲜亮丽的马车,瞧那模样,似是皇家之物。定睛一看,公主府的徽记,挂在穗子下,迎着阵阵北风摇曳生姿。
原是秦叶蓁出城。
马车过城门,侍卫上前搭话,丝毫停留也无,一径越过层层百姓,蜿蜒走向远方。
到日子了,又到每月给宋驸马上香的日子。
待秦叶蓁的马车再也瞧不见,崔敬缓缓下城门,跨马前行。矫健身子如利剑,似要穿透这无边的云层,将上苍的光亮照耀人间。
目下的金光寺,香火依旧鼎盛,不见丝毫颓势。右厢房的赵娘子,银狐斗篷在身,手上拿个手炉,昂头看向天际。似在等待谁人。
突然,她将手炉递给一旁的丫鬟,“去,炭火凉了,添上些新的来。”
小丫鬟得令,穿过一个个箱笼走开。此地,唯余赵娘子一人。
崔敬在暗处见状,知晓她这是早就在等自己,悠悠然下来,隔着三五个箱笼问话,
“赵娘子好手段,这就要走了?”
赵娘子也不含糊,“崔将军来得早,传闻果真信不得。都说崔将军喜好偏门,不走正道,我想着,怎么着明日或者是后日来呢。”
看似夸奖的言语,崔敬却知道根本不是夸赞,而是说,你来得早了,晚一些我方才会告诉你。
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而归,崔敬用短剑敲敲箱笼,结结实实的沉闷声响,显见确有物件。
“将我引来此处,眼看就要人去楼空,娘子却说来得早了,这,莫不是那人没和娘子商议妥当,亦或是娘子脑子不灵光,谋划有误。”
面对崔敬的讥笑,赵娘子回之一笑,并不在意,“确实来得早了。崔将军该知道的已然知道,不该知道的,何必再问呢。引火烧身不好,不好。”
说罢,适才那添炭火的丫头回来,恭敬递上手炉。赵娘子淡定接过,一挥手。突然之间,数十人马齐刷刷出现在庭院当中,将暗红色的诸多箱笼,衬得黑压压,再不见半点喜庆之色。
赵娘子回眸,“来早了,真不好。”话落,扬长而去。
来此一遭,崔敬本就有所预备,可万万不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多人手,且个个好似身经百战,干净利落。
一时之间他屏气凝神,从腰侧抽出软剑。长剑破空,发出铮铮之声。厚重云彩,在光亮的剑锋下,平添几分亮色。
团团人马哪容他准备,齐齐扑来。
一人迎战。起初的崔敬势如破竹,手起刀落,来着莫不敢靠前。可渐渐地,来人仗着人多,崔敬颓势显露。一个不慎,被人刺破右臂,鲜红血迹,骤然蔓延,星星点点的血沫,更是粘连嘴角。
声声诵经,步步紧逼。
尚无人接应,他不能倒下,不能落败。他的身后还有家人,还有很多。
忽然北风紧,天际明亮,亮得刺眼。想来是要下雪了。
就在年节大雪落下的那一刻,崔敬手持软剑,血迹淋淋,跨过横七竖八的侍卫,越过歪七扭八的箱笼,上台基,朝赵娘子走去。
他的右臂尚在滴血,蜜合色的圆领长袍,沾染血迹,深色不少,瞧着倒像是青骊色,也像是染上獭见色的枣褐。
一步一顿朝前,每一步仿若走在人心坎上。软剑的光亮被血迹掩盖,此刻的他便是那一抹光亮。
高坐上的赵娘子,早已瑟瑟发抖,靠着身侧的丫鬟定住。
崔敬走到她跟前,哂笑,“来早了不是么。”
到得这等时刻,赵娘子方明白,因何燕十六会寻上这人。除开一张脸之外看似平平无奇之人,却有着令人生畏的行动和果决。他想要做的事,该当从未空手。
赵娘子不说话,一个劲儿朝丫鬟怀中窜,而那丫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崔敬蹲下,平视赵娘子,依然压迫十足,似那为达目的突然矮小的泰山,他双唇轻启,
“你说呢,赵娘子。”
女子似被人捏住咽喉,“我,我……我也是……受人所托,你……并无……没有旁的指令……”
崔敬好似没空听她说话,不待人说完,一跃起身离开,
“燕十六么,我记住了。”
他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重重大雪中。崔敬走后许久,赵娘子突然活过来,一个猛子跌坐在地,大口喘气,“快扶我起来,我……我……水……水……”
……
这厢崔敬从金光寺出来,还未行出去二离地,就见自家小厮西风,急冲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