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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见月(169)+番外

作者: 砚说 阅读记录

偏不原谅你呢?

桑瑱举起酒坛,仰头猛灌了几口,眼中没有丝毫动摇。

“那便等。”

等到你原谅为止。

月婵的心不自觉收紧,她盯着他:“等不到呢?”

桑瑱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他的声音不算很大,却如一记重锤,砸在月婵心头。

“那便死。”

月婵手一抖,杯中桃花酿悉数洒在了衣裙上,酒液顺着布料晕出一片深色痕迹。

等不到,那便死,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结局。

月婵没有再说话,垂着眼眸,陷入了沉思。桑瑱亦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喝酒,干喝酒。

满桌的山珍海味,两人竟是未动分毫。

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石桌上,镂空的琉璃灯泛着荧荧火光,几只飞蛾从暗影中飞来,义无反顾地朝火光撞去。

月婵见状,抬手甩了甩衣袖,飞蛾被驱逐到远方。

桑瑱看着她的动作,目光追随着飞蛾,落入院中不远处一株盛放的桃花树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胭粉色的花瓣在夜风中随风摇曳。

他想起那年,他教她“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后来,她果真如那句诗所言,穿着嫁衣,差点嫁给了自己。

只是阴差阳错,他亲手搞砸了一切,如今想来,也不过是自食其果。

桑瑱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缓缓开口:“你不愿意回头,我理解。当初是我不好,我不求与你再续前缘,只希望能留在你身边,远远地看着你。只要你能答应,我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月婵微微一愣,道歉之词,她其实听过很多次,但“为奴为婢”,却是头一回听到。

她忍不住笑了,嘲讽道:“扬城桑家风光无限的‘灵医妙手’,不仅为了我屈尊来容城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师,竟还要来做我的奴婢?”

桑瑱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六年的等待,早已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击得粉碎,他爱的人与别的女子不同,不会原谅便是真的不原谅,他已不敢再奢求更多。

月婵目光如刀,问:“一辈子为奴为婢?一辈子远远看着?一辈子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桑瑱喉结滚动了一下:“可以。”

月婵勾起一抹冷笑:“可以发毒誓吗?”

桑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碎了,他红着眼眶,压下喉间的哽咽,勉强点头:“可以。”

月婵的问题愈发尖锐,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脏。

“一辈子以奴仆的身份跟在我身边,看着我与别人结为夫妻,生儿育女,这样也可以?”

此话一出,桑瑱那颗碎裂的心,仿佛又被巨石碾过,直接化成了一滩烂泥。

他躲闪着不去看她逼视的目光,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情不愿地开口:“也……可以。”

月婵当然不信,眉梢微挑:“真的?”

桑瑱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的血气涌了上来,他嘴唇微微颤动,“可以”二字终是再也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可以?

怎么可能接受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可自己刚刚才说,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做个奴婢就好了。

一个下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主人为自己终身不嫁?

口中血腥味愈发浓烈,桑瑱攥紧双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月婵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男子,闭了闭眼,叹道:“回去吧,桑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去找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我希望你能幸福。”

这是梦中未曾来得及说出口的祝愿,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桑瑱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喉头强忍的鲜血,也没能控制好,一口喷出,悉数落入那半碗没来得及吃完的长寿面中。

月婵见状,心头一痛,她用力抓紧衣袖,努力不去说关心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碗染血的面条。

雪白的面条已经被染成了不属于它的红色。

长寿面、鲜血……这两个本不应该同时出现的东西,突然突兀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般不吉利的寓意,好像也在暗示——只要她不回头,桑瑱便不可能长寿。

月婵的心有些乱了。

她渐渐相信了梦中那个结局——没有自己,桑瑱真的会死。

他真的会英年早逝,抱憾而终……

不!

月婵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平静,她望向面前破碎而脆弱的青年,最终做出了让步。

“那你跟在我身边吧。”

“嗯?”

桑瑱还沉浸在方才的悲伤中,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月婵对上那双被泪水洗过,干净却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眸,重复道:“我答应了,我不会再躲着你了,至于其它,你莫要肖想。”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大退让。

既然桑瑱不愿放手,而她亦没有想好回头,不如各退一步,至少这一次他能好好活着。

或许在自己身边待久了,桑瑱会感觉烦腻,说不定能快速放下这段已经可以称为“执念”的感情。

月婵向来喜欢以悲观的态度猜测人心,特别是将一颗真心全部送出,又被所爱之人捏得粉碎后,这种怀疑与不安更甚。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桑瑱拒绝了:“我不愿意了。”

这回换月婵疑惑了。

桑瑱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本想拿起酒坛,假装潇洒,不料手一抖,半坛残酒倾泻而下,浸湿了他的衣袍。

见状,他忍不住苦笑一声:“我做不到远远地看着你,做不到看着你与别人一起,更做不到看着你嫁为人妇,为旁的男子生儿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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