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与我不熟(5)
她今日带小月儿逛街,荷包中只有一些铜钱和碎银。
原是打算待会儿让丫鬟晴雨回去取些钱,交给那位郎君做定金的,没想到竟在街上瞧见了陆回。
陆回今日才去过钱庄,将前几日收来的租钱换成了银票,原也是下了马车准备给小月儿买些甜点回去的,刚好就被她瞧见了。
薛绾妤拿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回来时,小月儿正拿了方才买的桃花酥喂给那位“爹爹”吃,那位郎君则是捧着一碗卤梅水,一边吃她投喂的糕点,一边喂她喝水。
“父女”俩你一口我一口的,旁人不知,当真是一副父慈女孝的温馨画面。
薛绾妤便也要了碗甜水,坐在旁边看他们“父女情深”。
小月儿吃饱喝足,丫鬟晴雨正要给她擦手,哪知她却抢了帕子塞给面前的“爹爹”:“我要爹爹帮我擦。”
见小丫头如此得寸进尺,薛绾妤担心对方会不耐烦,正要上前说她两句,却见那位郎君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勉强的神情,甚至拿过帕子后,还十分细心地将她的小手一根一根掰开了擦干净。
见他扮演得如此细致入微,薛绾妤捏了捏手中的那一百两银票,觉得方才应该问陆回要二百两的。
擦完了手,小月儿抓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爹爹”,同薛绾妤说:“娘亲,我们带爹爹一起回家吧?”
薛绾妤一口甜水哽在喉间,呛得失了仪态。
谢晏川好整以暇看着她,想看看她既敢买通自己假扮女儿的“爹爹”,是不是也敢将他带回家。
薛绾妤缓了好一会儿,才对小月儿说:“我们还不能带爹爹回家……”
“为什么?”小月儿嘴巴一鼓,小脸皱成了包子。
薛绾妤随口找了个理由:“因为……你爹爹今日还有事情要做。”
小丫头虽人小但心眼不少,当即扭头去问谢晏川:“爹爹,你今日有什么事情要做?”
谢晏川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今日……要先找一家客栈落脚。”
“那你住我家里呀,我家里房间可多啦!”而后又去求薛绾妤,“娘亲,就让爹爹住去我们家里嘛?”
“不行!”薛绾妤仍是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她。
虽说是让他帮忙演戏,但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怎好就往家里带呢。
“为什么不行啊?”小月儿一副要哭的样子。
这是她惯用的招数,只要自己哭上一哭,娘亲就会把她抱到怀中哄,然后满足她的要求。
这次亦然,娘亲果然将她拉进了怀中,轻声哄她:“小月儿乖,娘亲与你爹爹还不熟,不能将他接到家中去住,不过娘亲与你保证,过两日一定让你爹爹送你去学堂,好不好?”
“可是……”
“那我们现在去帮你爹爹找家客栈好不好?你也不想你爹爹晚上睡在大街上是不是?”
知女莫若母,她是小月儿的娘亲,自是知道如何转移小丫头的注意力,几句话便将重点从“带爹爹回家”变成了“帮爹爹找客栈”。
果然小月儿不出所料的被她带跑偏了,瘪了瘪嘴:“好吧,那我们去帮爹爹找客栈吧。”
薛绾妤帮谢晏川选了一家干净雅致的客栈,并帮他预付了十日的房钱。
趁女儿不注意的时候,薛绾妤将那一百两银票给了他:“这是定金,待事情结束后,我会将剩下的九百两给你。”
她做的这一切,虽然能瞒过四岁小月儿的眼睛,但身边的丫鬟却是瞧的分明。
出了客栈,晴雨小声问她:“娘子就不怕他带着那一百两跑了?”
薛绾妤笑笑:“我允诺他的是一千两,他若是个爱财的,不可能会舍得后面那九百两。”
“那他若是个不爱财的呢?”
“若是不爱财的,又怎么为了这一千两答应帮我演戏呢?”
*
客栈中,谢晏川临窗而立,望着街上主仆二人带着小月儿离去的背影,捏着那两张银票哑然失笑。
让他一个亲爹去扮演女儿的“假爹”,天下再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了。
更荒唐的是,他竟然答应了。
自怀中摸出那封和离书,上面她的名字分明笔墨还新,说明她签下这封和离书的时间是在不久之前。
今日听她话语,她尚还未再婚配。
可那位与她举止亲昵的男子又是何人?
若是她的意中人,为何却要为女儿另择“爹爹”?
他的小厮北鸣方才一直没出现,这会儿才敢冒出来,龇牙咧嘴地打趣他:“郎君好福气,才来清州第一日,便多了个女儿。”
谢晏川正好有事吩咐他:“你去打听一下,四岁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东西?”
*
回到家后,薛绾妤带着小月儿去刷牙。
小月儿的牙齿不太好,已经有两颗乳牙生了蛀虫,郎中开了刷牙的膏药,叮嘱每日都要刷牙,尤其是吃过甜食后,更要仔细刷。
可是小丫头不喜欢那膏药的味道,每次刷牙都不配合,丫鬟们制不住她,只能是薛绾妤亲自按着她刷。
晴雨端来一盆水,小月儿足足糟蹋去半盆才算刷完牙,而后哼哼唧唧地被晴雨带回房中午歇了。
薛绾妤用帕子沾了水,去擦她发髻上不小心沾染上的糖霜。
那会儿在街上只顾着追人了,没来得及处理,这会儿糖霜凝结在发丝上,她自个儿瞧不见,只能摸索着去擦拭。
“当家的,我来吧。”陆回不知何时过来的,将手中的账本搁下,自她手中拿过了帕子。
“陆管家,有劳了。”这三年的相处,薛绾妤早就将他视为家人,况且他举止有度,从未有过任何逾越,故而薛绾妤并不排斥他的帮忙,先前在街上他便抬手试图替她清理过,可惜弄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