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遁后追悔莫及(33)
好在上首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小喜一动不敢动。
然而在这样的沉默里久了,不知不觉地竟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煎熬地等待着,终于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落下来。
“放下吧。”
小喜战战兢兢起身,放下托盘,刚想告退,忽听王爷问:“她怎么样?”
小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王爷是在问榆姐姐,想起榆姐姐活蹦乱跳的模样却谎称月事不适,显然是在躲王爷,她不想出卖榆姐姐,便道:“榆姐姐还好,就是精神有些不济。”
闻祁不说话了,拿起勺子搅动盅里的鱼汤,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喜想起榆姐姐说过,王爷在喝鱼汤前要先试毒,于是她瑟缩地问:“奴,奴婢先帮王爷试毒吧。”
话音刚落,闻祁突然一记凌冽眼刀扫过来,小喜两腿一软,扑跪在了地上,颤声喊:“王爷恕罪!”
屋子里安静地落针可闻,闻祁沉默着,小喜也不敢抬头,只听见细微的瓷器碰撞之声。
“鱼汤乃何人所做?”忽然,王爷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喜不敢隐瞒,嗫嚅道:“是,是奴婢所做。”
闻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好得很,躲着他也就罢了,如今这些事都开始假手他人,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了。
他忽然想起那日时榆背着包袱的身影,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难不成她还存着想离开的心思?
一想到这里,邪火顿生。
叮铃一声瓷响,勺子被用力掷回了汤盅里,紧接着冰冷的声音响起——
“叫她滚过来。”
小喜劫后余生地回到了小院,见到时榆眼睛一红,扑进她怀中。
“榆姐姐!”
“怎么了这是?”
听完小喜的哭诉后,时榆心口一沉,预感大事不妙,闻祁突然间发了这么大的火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心口突突直跳,有片刻慌乱。
直到目光落在小喜女红竹篓里的银剪上,目光忽地一闪,快步走过去拿起银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左手食指背侧用力划下去。
“榆姐姐!”小喜吓了一大跳。
时榆嘶了一口冷气,丢下银剪拍拍她的手臂,安慰道:“无碍,只是小伤,但可以用来保命,我先走了。”
来到沁园廊下,时榆遇见了长丰,长丰冲她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时榆心瞬间沉到谷底,忐忑不安地走进去,一眼瞄见闻祁坐在书案前挥笔写着什么。
她就停在门内,也不上前,怕自己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又是麻烦。
似是见她没动静,闻祁终于抬头扫了她一眼,目光犀利如鹰隼,语气冷飕飕的。
“站那么远作甚?过来。”
时榆忐忑地挨上去,面上赔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到你嘛。”
闻祁沉默地盯着她。
时榆只觉得如芒在刺。
半晌,闻祁才开口说:“研墨。”说着,低头继续写着什么。
时榆飞快地瞥了那宣纸一眼,标头写着《上林赋》,不由纳闷。
不是说闻祁发了好大的火,怎地还这么有闲情雅致?
还叫她过来研墨,这委实不像他的作风啊。
见她不动,闻祁蹙眉看她。
时榆赶紧弯腰拿起墨条研磨。
闻祁瞥见时榆一边磨墨,眼珠子一边滴溜溜地转动,就知道她心里又在盘算什么小九九。
“识字多少?”他问。
“不多,也就几个字而已。”
闻祁偏头瞅了她一眼。
几个字?
若不是他还记得过去的事情,险些被她糊弄过去。
与她一起生活了近一年,闲暇时也曾教她读过不下三本书。
他搁下笔,将写完的《上林赋》挪至一旁,然后起身。
“坐过来。”
时榆一头雾水地看着闻祁,他不会是打算让她写字吧?
她听话地坐过去。
闻祈将方才用过的小狼毫递到她手中,指了指他写好的《上林赋》道:“照着写一遍。”
她实在搞不懂闻祁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能照他说的做。
她自有失怙,父母在时,她还未到识字之龄,待她能识字了父母又不在了,还是后来郭老爹为了让她认药方教了她不少字,不过都是跟药材有关。
真正认得一些字时还是阿初教的。
“想什么呢?”头顶上方忽然传来闻祁的声音。
时榆心下一颤,忙收敛心神,照着闻祁的《上林赋》书写。
颤颤巍巍写了几个字后,时榆自己都不忍直视,让她写字还真不如让她去杀几头野兽来。
闻祁果然也看不下去了,弯下腰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落笔。
毫尖蘸着墨汁细唰唰地游走在雪白的宣纸上,好似撩在了她的心尖上,酥酥痒痒的,淡淡的檀香混着墨香,悄无声息地钻入她的肺腑,搅乱了心神。
直到闻祁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地写了大半篇《上林赋》后,时榆这才彻底放松警惕,看来闻祁是真的只是想教她识字而已。
可能是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也可能是因为夏季,闻祁的手不再像冬日里那般冰凉,多了几分温热,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背。
余光落在那只指骨分明的手上,恍惚间时榆好像又看见夕阳斜照下,阿初坐在轮椅间,晚霞落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而她坐在阿初身上,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树枝,阿初从身后握着她的手,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他们的名字。
时榆——任之初。
阿初刚醒时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连名字也给忘了,她谎称对方是自己招过门的夫婿后,阿初就问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