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遁后追悔莫及(35)
许是想着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能多学点知识也是好的,时榆便正儿八经地学了起来。
以往时榆只觉得练字简直堪比酷刑,如今她已能将《上林赋》抄得一字不错。
闻祁看着手中的《上林赋》,字迹虽不算端正,但依稀能看出娟秀的风骨来,短短十日能有如此进步,对时榆而言已是不易。
见她如此勤勤恳恳,闻祁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丝狐疑:“不错,进步迅速,只是,”他话锋一转,“怎么之前不见你如此勤勉?”
时榆心中咯噔一跳,勤勉也有错?
她一脸认真道:“这不马上就要进门了嘛,我毕竟是你的侍妾,总不能叫别人看低了去,觉得我是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所以就想多学点东西。”
她能有如此觉悟,闻祁很满意,于是又给她布置了一篇《高唐赋》。
时榆:“……”
恰值崔伯进来回事,似是怕扰到她,二人去了西暖阁叙事。
二人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大抵是在谈皇帝千秋宴的事情,闻祁果然要去赴宴,时榆心中窃喜不已。
接着那边又谈到纳妾一事。
闻祁问崔伯纳妾之礼准备的如何,崔伯将流程细述了一番。
闻祁听完后却道:“不够。”
崔伯愣了下,问道:“什么不够?”
“礼仪过简了些。”
“可常规的纳妾礼仪就是如此啊,因着我们是王府纳侍妾,礼仪较之常规还添了几环。”
闻祁道:“那就再添,盛大些也无妨。”她既然那么在意名节,那就给她最隆重的纳妾之礼,绝不能外人小瞧了她。
墨汁从毫尖坠落,啪地溅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出一大团黑花来。
闻祁还想将纳妾之礼搞得隆重盛大……这是生怕别人都不知晓啊!
时榆都不敢想象,纳妾之前她人跑了,闻祁会是怎样地震怒。
不过那已经不关她的事了,只要千秋宴那日成功出逃,没了她这个侍妾,闻祁自然也不会举行什么纳妾之礼。
她心里只祈祷着千秋宴那日,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不然一旦进门,那她可就彻底成了闻祁的人,就是走到天涯海角都摆脱不了。
正想着,忽然啪啦一声,西暖阁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
时榆抬头望去,见闻祁手肘撑在茶几上,指骨死死地捏住额角,神情痛苦不已。
崔伯焦急起身,声音透着慌乱:“可是头疾又犯了了,我去请诸葛公子过来。”
说完,忙不迭地冲了出去。
最近闻祁的头疾复发越来越频繁,看这情形似乎是蛊毒快要压制不住断魂霜了。
时榆连忙起身走过去,关切道:“你怎么样?”
闻祈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冷白的手背间青筋交错,能清晰地看见血管在跳动,一向沉稳的他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足见其忍耐到了极限。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头疾竟将闻祁折磨至此,断魂霜之毒果然名不虚传。
她刚想伸手去碰闻祁。
“退下。”闻祁忽然沉声道,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掐着额角,掌下露出半只猩红的眸子,阴狠地盯着她。
时榆一个激灵。
“走啊!”见她不动,闻祁咬牙催道。
她见过阿初发作的样子,痛苦到极致时人会神志不清,宛若疯魔一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可不想被殃及池鱼,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廊下,屋内便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应该是茶盏花盆被掀翻在地上了。
崔七和长丰就在门外站着,皆是一脸凝重地抿着唇,谁也没进去。
看样子这样的情形早已发生过,以闻祁的自尊定是不想被任何人瞧见他此刻的狼狈。
时榆低头快步离开,然而走了几步后又顿住,最终还是于心不忍。
就当临走前最后帮一回他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即转身返回屋中。
闻祁正半跪在一地狼藉中,发冠歪斜,双手凶狠地捶着自己的头,恍如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啃噬,让他恨不得砸碎自己的脑袋。
时榆扑上去,抱住闻祁的头紧紧护在怀里,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
闻祁的拳僵在半空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
时榆见他冷静下来,扶着他坐回圈椅中。
这样的安静不足片刻,闻祁再次痛苦地抱着头,整个脸皮一阵阵痉挛。
即使这样,他也未曾叫出一声。
时榆见状,二话不说冲到东次间的书阁里,取下挂载墙壁上的剑,拔出剑来对着掌心用力一划,握着血淋淋的拳头快步回到闻祁身边,目光四处寻找着茶盏接血,却见茶盏全部被摔碎。
她抿了抿唇,拉开他几乎僵化的手臂,摊开掌心送到他面前。
“快喝我的血,它能帮你压制一下。”
当年就是她的血帮他压制了断魂霜,现在应该也能。
闻祁看着眼前鲜血浸染的细白掌心,猩红的眼睛有刹那清明,他猛地挥手打开时榆的手。
“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耍什么王爷脾气,时榆强硬道:“擅作主张也已经做了,这些血不喝也是浪费。”说着,她再次将手挪回到闻祁面前。
闻祁双眼通红地盯着她的手。
此刻,脑中翻江倒海般的痛意再次将他淹没,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最终还是低下头去……
方才被剑划破掌心时,时榆并未觉得痛,此刻看着闻祁低头吸吮着伤口里的血,她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抽离身体时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