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遁后追悔莫及(44)
闻祁微微蹙眉头看了时榆一眼。
郭老爹艰难地抬起手伸向闻祁,似乎仍想对闻祈说什么。
闻祈站在原地没动。
他也没打算解释什么,时榆说的对,那个阿初确实已经死了。
可是,看到郭老爹逐渐恍惚的目光,他忽然想起了母后。
在那个冰冷的宫殿里,母后躺在血泊中,沾染着鲜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又怕吓到他,惨白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母后当时的眼神,就同郭老爹看时榆的眼神一样,满眼爱怜又忧心忡忡,似乎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他们——
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走过去,拥着时榆的肩膀,对郭老爹温声道:“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她。”
郭老爹吊着的那一口起终于松懈了,手无力地垂下去,安详地合上眼睛。
时榆连忙接住郭老爹垂下去的手,那只干瘦冰冷的手再无一丝脉搏的跳动。她一时间无助极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眼眶里接连跌落,泣不成声。
看着时榆弓起的肩背簌簌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散架,闻祁心里陡然升腾起一阵心疼。
他将时榆的头拨过来贴在自己身上,掌心抚摸着她的头。
那压抑至极的悲伤终于找到了发泄处,时榆扑进他的怀里,悲恸大哭。
闻祁吩咐人为郭老爹风风光光地办了后事,就葬在李家村西山坡。
微风徐徐,草木枯黄,时榆站在郭老爹的墓前上了三支清香,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下次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走吧”闻祈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
时榆下意识想抽回来,不过看了一眼郭老爹的墓又生生忍住了。
郭老爹的后事是闻祈命人办的,办得那个可谓风风光光,生前云来镇没什么人知道李家村的郭老爹,死后反而名震云来。
时榆内心复杂至极,事到如今闻祈依旧不想与她相认,不过好歹为郭老爹做了件好事,无论闻祈出于什么目的帮郭老爹治丧,她都感激不尽。
“去哪儿?”
“去你住过的地方看看。”
时榆顿生抗拒,那个地方是她和阿初的回忆,她才不想闻祈去那里,打破那份美好的过去。
“那个地方早已变得破败不堪,没什么好看的。”
闻祈坚持道:“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
时榆静静地望着他,他装得不累吗?那个地方曾经是什么样子,他难道不是一清二楚吗?
既然他想看,那就看吧。
去小茅屋的路上经过一条河流,闻祈忽然顿了顿。
时榆瞥了他一眼,又瞥了河水一眼,忽然想起来当初她就是在此处救下的闻祈。
当时她正在河里抓鱼,忽然从上游飘下来一个满身是伤的男人,男人仰面朝天,脸色煞白如鬼,身上的血把河水都给染红了。
把人捞起来时,她还以为是个死人,原本也只是想大发一下善心,给他找个地方埋了,谁知土坑挖到一半,土堆旁边躺着的人忽然虚弱地喊了她一声“姑娘”。
现在想想也好笑,当初要是他醒得再晚一点,说不定就被她给活埋了。
闻祈并没有停留多久,似乎方才的停顿,只是被眼前的风景吸引住了片刻而已。
二人继续举步向前。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荒草丛生的废墟前。
闻祈皱了皱眉。
“怎么变成了这样?”当初离开时只是吩咐了一句处理干净,没想到再次回来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影子。
时榆斜了一眼闻祈,见他目光愣忡,低头扯了一抹讥讽的笑。
还做出这副样子,之所以变成这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当年为了能尽快给阿初治腿,我从无羁山挖到灵草后,就直接去了镇上,将灵草卖了三百两银子,可等我带着银子回来时,却看见茅屋不知何故起了大火……”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大火的场景,深吸了一口气,睁眼继续道:
“我在废墟里找到一具烧焦的骸骨,便以为阿初葬身在火海里,我还在骸骨旁边发现一枚独山玉佩。”再从佩玉里发现了两个暗字,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玉佩的主人乃慎王闻祈。
她转过身子,直直地注视着闻祈,问出一直压在心底里的疑惑:“当初,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李家村的?”
闻祈目光一闪。
当年时榆前去无羁山挖灵草,刚离开不久,王员外的儿子王金贵就带人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他狠揍了一顿,他的头正巧撞在柱子上,竟意外恢复了记忆。
他想起一切后,忍痛爬到镇上客流繁华的客栈外面留下记号。不到一日,暗卫便找到了他。
那时刚恢复记忆,他想起一年来被时榆骗得团团转,恨不得掐死她,不过后来还是决定放她一马。
毕竟那一年里她也算对他照顾有加。
但是以时榆执拗的性子,就这样离去终究是个麻烦,他命崔七随便想个什么法子伪装他已死,只是没想到崔七竟是一把火把茅屋给点了。
如此狼狈的过去,不提也罢。
“不记得了。”他道。
时榆眼里的光彻底灭了,低头自嘲地笑笑,“回客栈吧。”
这几日虽说有闻祈命人在帮忙处理老爹的丧事,但郭大壮是个没主儿的,所以很多细节还得她拿主意,因此跟着跑前跑后的指挥,饭都没正经吃上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