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19)
午时李行韫听底下的人禀报,那王进身子已然大好,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昨夜昭昭那般娴熟的解蛊之术不似是做戏。
不过,试探之戏码仍旧应当上演,他倒是想顺势瞧瞧这许苕究竟意欲何在。
李行韫生于帝王之家,少时孤立无援,独自一人陷于豺狼虎豹的皇宫囹圄。
皇宫,看似富丽堂皇,光鲜亮丽,实则聚满了这世间最龌龊不堪的丑恶人心。
而他自小便就在这般各式各样的尔虞我诈之中耳濡目染着,许多人,他只需瞧上一眼,便能了然对方的算计何在。
阴险狡诈,明枪暗箭,争来争去,无非便是权势二字。
可许苕想要的是什么,他捉摸不透,
王进或许是许苕的手笔,可又或许不是;杀死他或许是许苕的目的,可又或许不是。
棋逢对手,他心中实则燃起了久违的兴奋,像是野狼闻见新鲜血液的香气而忍不住躁动地亮出獠牙。
既然如此,他便要慢慢玩这一盘棋,慢慢地。
“微臣参见陛下。”
王进大病初愈,脸色却不见苍白,喝了十几个医者精心配制的药汁,精气神倒是恢复得很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李行韫没什么情绪:“爱卿不必多礼。”
“这些时日所发生之事,你可清楚了?”他漫不经心的问道,抽空还用余光瞥了一眼许苕的方向,却发现那许苕盯着那个正退出殿中的老巫医直直愣神。
昭昭现下脑海一片空白,昨日只觉不过一时错觉,今日再一瞧,便是觉得这巫医行路迈步,很是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蕙姬在瞧些什么?”
昭昭回神,又将白日应付芮儿的借口胡谄:“没什么,妾身不过是没歇息好罢了。”
“哦?”李行韫又是一笑,诡异得很。
昭昭被冷到,狠狠打了个寒颤,默默腹诽:莫名其妙幼稚鬼又在为甚冷笑?
李行韫看向王太尉,似笑非笑:“爱卿继续。”
饶是与陛下打了多年交道的王进,此刻见陛下这般也是冷汗直流,他攥着袖子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回陛下,那日臣晨起一如既往,乘马车从府里到宫中上朝,却是在途中便不知怎地失去了意识。”
“可有何异常?”
王进似是犹豫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却又忽地神色一惊:“是那车夫!”
“那日车夫并非臣府中的小厮,而是以家中小厮身体抱恙为由替驾一回。此事换在往常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之事,可若是在臣中蛊之前,那便不能仅称之为巧合。”
李行韫凝神盯了王进好一会,继而顺着王进的话说了下去。
“孤查过了,自你进宫过后,那车夫当下便燃火自焚,连同你府中的马车一道烧得很是干净。”
“自焚?”王进神色凝重,斟酌片刻,“那小厮定然不是寻常车夫。”
语罢,王进撩起前袍,就地跪了下去,“还请陛下令臣回朝,臣定当......”
“王进。”李行韫再也没了耐心。
王进被这兀然一声呼唤惊得顿住,试探着再次开口:“陛下?”
李行韫轻笑:“车夫没死。”
车夫没死?这如何可能?王进咽了咽口水,勉强镇定心绪,可下一句话却又瞬间令他站不住身子。
“太尉的位置,是孤亲自扶你坐的。”
陛下并未说什么,可他王进心里有鬼,自然能听得懂出陛下话中深意。
“你这趟鬼门关,也是孤拉你回来的,现下满城皆知你王进已死,孤也可将计就计,再让你见一回阎王,护国公这一独属王家的荣誉也可算是孤赐你的陪葬之礼。”
李行韫舔了舔牙尖,神色戏谑,似是已经决定了王进注定的死局:“如何?”
王进只听到陪葬便不再思虑,咚地一声将脑袋磕在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声,他高声乞求:“陛下可保微臣不死?”
李行韫神色轻蔑,眼神如寒霜刺骨般冰凉,薄唇轻抿:“你在和孤谈条件?”
“臣不敢!”王进身子抖动得如同筛子一般,这下已全然伏下,声音惊恐。
“陛下!这一切皆是汝秦王的指使。”
第11章 亏待 她的后脑被紧扣,她的……
汝秦王李元鹤,便是李行韫伯父李祥昀的嫡子,按辈分来算,当算是李行韫的堂兄。
乾元先帝李绛成在位之时,并未定下孙辈字号,故而李元鹤与李行韫并无同字。
没了同字,好似皇家兄弟之间本就淡薄的血缘羁绊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先帝李绛成的几个儿子早就有了自个的封地,且其因正处盛年未先立储君,因而先帝毫无征兆忽而崩逝之时,乾元便是大乱,举国上下风云涌动,各亲王以其封地为始,开始向四周纷战。
此战被称之为鸣嶙之乱,仅持续一年不到,便以李行韫领兵占据京都称帝为止。
此后李行韫领兵攻下缙苍,一统缙苍乾元,新建赟朝,改号嘉绪,成了亘古最为年少的帝王。
而李元鹤因降被李行韫封作亲王,名号为汝秦。
“陛下。”
待两人走出玉髓阁时,昭昭忽地叫道。
李行韫敷衍一应:“嗯。”
昭昭抬着头,“可要小酌一杯?”
李行韫顺着昭昭的视线抬眼望去。
此刻月色莹白,如同银纱缥缈盘旋,冷清肃静的凉夜分外寂寥,好似确是与酌饮衔觞最为相配。
于是乎,露清台。
瑞福在这高台之上备了些许陈年佳酿,李行韫随手抓了酒香最合心意的一坛便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