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55)
“今夜你便待在客栈。”
昭澜终于听见李行韫开口说话。
“为何?”昭澜不解问道。
那胡之远一瞧便知是个好色徒,若夜里昭澜一同前去赴宴,怕是有些危险。
李行韫斜眼看她,来了一记眼刀:“你说呢?”
昭澜瞬时闭嘴垂头,可憋了半日,还是抬头道:“可如此一来,难道不会令那胡太守起疑吗?”
“郎君今日忍耐了这般久,不就是为了不动声色地拿下胡太守么?可若因我出了差池,胡太守将消息传了出去,郎君筹谋岂不功亏一篑?”
这一趟幽州之行,最重要的便是把幽州这些腐朽的烂根都挖出来,一扫而净。
而这胡太守便是一个引子。
游鱼灵活难捉,若是这引子失去了鱼饵的效用,这一趟垂钓怕便是很难有所收获了。
官官相护之下,不是究竟是否能将这些个明面上瞧着政绩卓越,光明磊落的贪官污吏一个一个揪出来。
“许苕。”李行韫唤道,他的声音淡淡。
“我还不至于卑劣到让一个女娘以身作诱。”
.......
卑劣?
昭澜一时沉默顿住,李行韫,为何对自己的评价是卑劣?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李行韫目光落在窗外的街道上,被阳光刺了眼,只皱着眉说道:“幽州不比京都,这里四处都是眼睛。”
赟朝一统还不到一年,不服他李行韫的人哪里只有李元鹤一个?
幽州也好,京都也罢,这天下之内,多的是想要他李行韫死的人。
“可有郎君在,闻香楼便不足为惧了。”
他几乎是异常敏锐地捕捉到这一道清脆的声音。
李行韫定眼看她,阳光洒在她的发丝上,她整个人就浸在一片金色之中。
他又望向窗外,眼眶微微酸涩,不知是否是因为疲乏。
“有藏己在,就是惊羽骑在阿母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他记得十几岁时听到母亲说出这句话时心下的喜悦骄傲。
也忘不得护不住母亲时的悔恨无力。
“随你就是。”李行韫阖上眼。
.......
闻香楼。
还未至宵禁的时辰,可连走了好几条街,周边商铺都不曾开门,昏暗一片,灯火阑珊,尽显荒凉黯淡。
可闻香楼所在这一条街,却如同别有洞天一般,燃起的灯火明亮得似乎令人深觉置身于白日天光之下一般。
“跟紧些。”
在踏入闻香楼前,昭澜听见了这么一声嘱咐,转头便见李行韫不冷不淡的侧颜。
昭澜愣了愣,在李行韫听不见应答转身盯她之时才恍然回神,点头应好。
怎么说呢。
她莫名觉得在幽州城的李行韫和在京都的李行韫好像有些不同。
但具体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出来。
还不及等她细想深究,他们便已被领路行至于闻香楼一雅间里。
待落座后,昭澜觉着有些新奇,这还是她头一回没见着李行韫坐在主位呢。
胡之远乐呵一笑:“薛郎来了?”
“薛郎远道而来,一来便给胡某解决了个大麻烦,胡某心中甚是感激,今夜你我必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李行韫勾唇一笑:“一定。”
楼里的粗使丫鬟上前来倒了酒。
便在此刻,一娘子扭着细腰踏进屋来。
虽称不上国色天香,可这娘子生得也的确标致得紧,不知是否因为有了几分经历岁月的沉淀,更多了几分旁的韵味。
“这是我们幽州特有的酿酒,名唤十步香。”
她只朝着胡之远微微行了一礼,又正好瞧见丫鬟正在倒酒的动作,便出声解释道。
“可是十步之内便能闻见其香的意思?”昭澜捻着酒杯移到鼻尖轻嗅,闻起来虽醇香,可也没什么其他所特别的。
“不然。”
徐泠笑着摇了摇头:“是因饮了此酒的人走不过十步便会醉倒了去才得了此名。”
昭澜会意:“原是如此,多谢娘子解答。”
“我叫徐泠,是这闻香楼的店家,旁人都唤我泠娘,小娘子也可这般喊我。”
昭澜正要回应,结果却见那泠娘忽地盯上李行韫一动也不动。
泠娘一瞧见坐在一侧一言不发的俊逸郎君,当即眸光一亮,掩着袖子妩媚笑道:“太守也不向泠娘介绍介绍这位郎君是谁?”
“薛鼎薛郎君,便是我今日的贵客。”
待泠娘又欲说些什么之时,从主位忽地传来一句唤声:“泠娘。”
见昭澜看过来,胡之远瞬时面上挂笑,语气也软了些:“该上菜了。”
徐泠面色微滞,下一瞬又像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笑靥如花,用着娇嗲的语气应道:“是泠娘的错,泠娘这就催他们去。”
待泠娘走后,胡之远便迫不及待问起来:“小娘子叫什么名字?”
昭澜敷衍笑笑:“回太守的话,妾身姓言。”
胡之远正欲再说些什么却是被一旁的李行韫突兀地出声打断:“胡太守。”
“薛某从冀州启程,这一路到了幽州,途中难免有所听闻,不知幽州疫病愈发严重这一消息可是真的?”
胡之远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饮酒:“薛郎都称道听途说,既然如此,道听途说之事哪里能当真呢?”
“是么?”李行韫低头一笑,“可薛某倒是在进城沿途瞧见了些灾民,不知太守,这些灾民是因何故而迁至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