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90)CP
收拾干净桌面,郦鄞关掉一楼的灯,阿尔贝把高绪如扶上楼,梁旬易也被赖仲舒送进了卧房。简单洗浴过后,梁旬易打来热水给高绪如擦拭身体,看着他身上的带血的绷带心疼道:“你吃得消吗?”
“我没事,子弹没伤及内脏,肩上又是贯穿伤,情况不算糟糕。”高绪如低头瞟了眼肩膀,又看向梁旬易,“你现在好点了没有?”
梁旬易在水盆里搓洗毛巾,拧得半干,然后放在高绪如背上:“好多了,毕竟有你在呢。你刚才和绑匪谈话时很老练,如果是我自己上阵绝对做不到你这么冷静。”
“今晚我们可以糊弄,但下一通电话你就得亲自接了,绑匪指名道姓要和你谈。和今天一样,我听得到你们的对话,我会给你指示。必须要求和梁闻生说话,不管说什么,只要能证明他还活着。然后你告诉塔塔,梁闻生有过敏症,身体不好;再问儿子处在什么环境中,室内还是室外,晴天还是雨天。”
“这就是你在ICG里的工作吗?接到电话,赶去被绑人家中,告诉吓得一筹莫展的家属们怎么做?”
“是的,所以我在世界各地奔波,唯独不能接联盟成员国的单子。”
“那后来怎么回国了?”
高绪如坐在凳子上,微微分开双膝,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枪声又震动了他的耳膜,他似乎还能闻见安哥亚雪原上的白桦树所散发的气味。他眨眨眼,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房门,却发现原本紧闭的门扇竟然洞敞着,一个衣衫褴褛、面白如纸的鬼魂立在那儿,是那个孩子,是他......高绪如大喘着气,猛然闭起双目,不愿直视幽灵的眼睛。
梁旬易发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了眼房门,不过那儿什么也没有。他放下毛巾,搂住高绪如的腰,轻轻抚摸对方身上紧绷的肌肉,好让他放松下来。他们心中都有忧愁蛉居之所,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时时阵痛。高绪如过了好一阵才恢复常态,梁旬易捧着他的脸,吻他的嘴唇——当梁旬易被噩梦惊醒,高绪如也会这样吻他。
第44章 赎金谈判
黎明如同暴雨,势不可挡地降临到大地上。无常的黑云在穹盖下慢慢融化,雨水已经像瓢泼般倾泻下来,花园里的喷泉和池塘泛出白茫茫的水汽,鹅卵石小径上满是被雨珠打落的紫薇花。
高绪如正搂着梁旬易在黑漆漆的卧房中熟睡,急促而响亮的电话铃声突然将他从梦里拽了出来。梁旬易本就睡得浅,闻声便睁开眼睛,惊恐地望向床头。高绪如惊坐而起,以为是绑匪来电,伸手抄过电话机放在腿上,举起话筒凑到耳边,却听见里头传来门卫的声音:“家里有访客,是梅稷和狄津俐,他们看起来很急,要让他们进来吗?”
“稍等,我马上下来,不要开门。”高绪如按亮壁灯和电脑,看见大门口的监控拍到门外站着一对男女,正站在滂沱大雨中焦急地往门内张望。
放回听筒后,他悉悉簌簌地披上外衣,把梁旬易抱下床,安抚道:“没事,是山上的邻居,梅稷夫妇。我去见客,也许他们有关于梁闻生的消息。你先洗漱一下。”
两人下到一楼,恰逢郦鄞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睡衣腰带从穿堂跑过来,她的精神头不算好,满脸都写着紧张。他们打亮了大厅里的吊灯,夺目的灯光让梁旬易有点儿难受,抬手遮了遮眼。高绪如让梁旬易和郦鄞待在门厅留意电话,自己则把枪插在腰间,撑开伞步下积水横流的石阶,绕过荷花池走到前门去迎客。
梅稷和他的夫人狄津俐穿着黑色橡胶雨衣,各持一把大伞,神色张皇地望着梁氏家宅气派的棕灰色围墙,还有从墙内伸出来的菩提树枝。高绪如让赖仲舒在身后警戒,然后才将门打开半臂宽。梅稷见门一开,立即上前说明来意,语速快得像在打机关枪:“很抱歉这么早就把你们吵醒。我刚刚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让我们去车库找东西,说要交给梁旬易。我们在围墙下面的灌木丛里发现了这个。”
他把一个塑料密封袋递给高绪如看,狄津俐在旁加补道:“他们说一小时后会再次致电。肯定是绑架梁闻生那伙人,天啊,这些人居然有我们的号码。”
高绪如接过袋子,看到里边夹着一只牛皮纸信封。他稍作思考,撩起眼皮观察了一番围墙外面的山路,侧身让吓破了胆的邻居进门:“到家里细说。”
锁好大门,几人穿过雨幕走到湿漉漉的檐廊下收了伞,抖去满身水珠。待脱下雨衣后,高绪如才发现夫妻二人原来穿着睡袍就冒雨登门了。梅稷踏入灯火明亮的前厅,看到了老朋友梁旬易,脸上立即露出哀色,叹息着与之拥抱见礼。梁旬易又和狄津俐贴了贴脸,后者同样对他表示了同情和鼓励。
和住在莱恩山上的居民一样,梅氏夫妻俩都是事业有成之人,两人共同经营着一家物流公司,家底丰厚。和一些富人不一样,他们看起来挺踏实的。梅稷年过五十,高挑健壮,脸庞坚毅、眼窝很深,年轻时必定是典型的维加里帅哥;狄津俐风姿绰约,举止安静沉稳,双眼神采奕奕,她大约有外国血统,脸相极富异邦情调。一望而知,二人是对金童玉女,而且门当户对。
才早上五点过,天黑得犹如墨汁,家里早早地便有了人声。金色的灯光次第亮起,厨师起个大早,打着懒洋洋的哈欠穿好白衣服,去厨房准备餐食。雨脚如螺,潇潇声透过玻璃和帷幔渗进屋内,带来些许冷意。克索罗市地处北境,夏短冬长,每当八月末开始下起豪雨,就意味着秋节临近,天气将要转凉。